羌人的婚禮（節選）

太陽和月亮成親了，山和水成親了，路和大河成親了。

——羌族成親歌

逮酒

一管小小的嗩吶，站在寨子的某個高地上，引頸向天，陡然爆發出金色的銳利的聲響，猶如破空而來的萬道金光，剎那間敞亮亙古沉寂的鐵骨蒼山，一股浪人的喜氣撲面而來，點燃深秋干燥的空氣。

魁偉的大山腳下，細柔的岷江河邊，一支由迎親送親組成的百十號人馬，沿著大山褶皺的紋路，蠕動成一條色彩鮮艷的響尾蛇，向我們的寨子蜿蜒而來。

我們小而平靜的山寨，一下子興奮躁動起來。已恭候多時的盛裝男女老少，全跑出來，站在新大哥（新郎倌）家的院壩高坎邊，伸長脖子，放亮眼睛，指指點點，說說笑笑，密切關注山下那一長串細小的螞蟻，拐過一道道彎，爬上一道道坡，一點點變粗變大，漸漸顯露出一個個喜笑顏開的身形來。而從山下上來的人呢，也同樣懷著那份激動，沾染了那份喜氣，一面吃力地向上攀爬，一面不時抬頭看著遠在天上的我們，慢慢從深藍色的大背景中脫離，一步一步回到現實中來。

眼看這支人馬就要進入山寨了，卻意外遭到路邊一陣噼噼啪啪的武裝伏擊，馱著新媳婦和陪嫁的幾匹馬，顯然毫無心理準備，嚇得渾身哆嗦，猛然后退幾步，或是原地轉圈，差點把新媳婦顛下馬背，引起不小的騷亂。倘若你是一個外地人，因為某種緣分，第一次來山寨送親，又沒人向你透露一點內情，你心里不免狐疑，前面發生了什么事？其實也沒什么大事，不過就是有人攔道。攔道干什么呢？逮酒！這是我們羌人的一個老規矩，當迎親送親隊伍來到村寨附近時，新大哥的親戚家門，就會端著托盤、杯子和酒，候在離家較近的必經之路上逮酒。一通鞭炮過后，一位有著特殊身份（紅爺大爺：聯姻人）和肩負特殊使命（外交官）的老者，先是站在逮酒者的立場上，面向長長的送親隊伍，扯起大嗓門，一字一句隆重介紹逮酒者的身份，順帶轉達一下借酒認親的終極目的。待后面的人齊聲“確認”后，老者轉而站在女方的立場上，從隨從的背篼里取出象征太陽的齊餅饃饃和象征月亮的彎彎饃饃，連同一大串溢美和祝福之詞，回贈逮酒之人。接下來，人們自覺排成一線，攀附著前人的肩膀，陸續通過前面的關卡。輪到你通關時，要是酒量還行，加之受那份真性情和豪爽氣的感染，你也許會毫不猶豫地連干兩杯，要是酒量不濟，或是不會飲酒，你多半會誠惶誠恐的自我辯解和告饒：

我不會喝酒，真的！

蒸的，還煮的呢，不行不行，你一定得喝，不喝酒，還是男人嗎！

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能喝酒！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們都是一家人了，還有什么不能喝的？

不行不行！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們這些莊稼人，看不起我們這些窮親戚，喝不喝你看著辦？

你說你不喝行嗎？喝吧，豪爽一回，做出一個男人的樣子！可是你也許真沒料到，這只是個開頭，新大哥的親戚家門還多著呢，少說也有十來家，正站在你看不見的某個拐彎處等著你！而你呢，既然第一家開了尊口，第二家不喝能行嗎，到了第三家，我想你已不用勸了，你已經知道辯解的無用，你已經融入這種情分，你已經賞識了自己的男子漢氣魄，二話不說，毅然決然，一口干掉杯中酒！就這樣一路干下去，到了新大哥家，你少說也要干掉半瓶糧食酒。恍惚之間，你就有了幾分美美的醉意！你就會從心底由衷地發出感嘆：這酒逮得真夠狠，這酒喝得真痛快！

退煞

終于，你通過了“酒精”考驗，順利突出重圍，進入山寨之中，你因為好奇，一邊走一邊看那些古堡一樣的石碉樓。石碉樓下那些穿著羌繡長衫、佩戴精美銀牌的花一樣的羌族姑娘，心就會被一種古樸純凈的美深深感動。不經意間，你抬頭卻看見了怪異的事物，心猛地一驚。那是一個毛人（稻草人），由木棍、柏香和麥草扎成，懸掛在一根離地兩米多高的橫木中，攔在通往新大哥家的路口上。看到這個毛人，你可能會聯想到“整蠱”之類的巫術。它的確和巫術有關，和一種叫“煞”的神秘力量有關。

我們羌人認為新媳婦身上帶有一股怨毒的邪氣，稱之為“煞”，小孩子和火焰低（膽子特別小）的人，萬不能跑到新媳婦面前去，要是不幸沖撞了“煞”，會遭災的。因此，每看到送親的隊伍從遠處過來，小孩子們就像遇到了“災星”嗅到了“災難”受到了“威脅”，嚇得趕緊跑向兩邊，站在遠處觀望騎著高頭大馬蓋著紅蓋頭的新媳婦。

我們村有一個七歲大的孩子，跟隨父母到山那邊的山寨吃酒。因為貪玩，這個孩子一時忘了禁忌，碰巧和新媳婦對了個照面。過不久，這個孩子好端端的卻突然發了瘋，在地上翻來滾去，嘴里不停地胡言亂語，面部表情怪異而夸張。圍觀的人又驚又怕，趕忙請來村中德高望重的釋比（祭司）老人，老釋比一聽，大驚失色，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孩是在以一個“老者”的身份和口吻，向人們講述“他”過去一段鮮為人知的逃難經歷。而這個“他”，本地人，已過世多年，骨頭恐怕已化成渣了。更不可思議的是，那段逃難經歷除村中幾位像老釋比這般年歲的人還略知一二外，就連“他”的后輩子孫也知之甚少，而這個第一次跨入這片土地的小毛孩，卻講得頭頭是道，一清二楚！老釋比當即明白這個小孩被“鬼附身”了，趕緊在他面前插香焚紙，嘴里嘰里咕嚕地通自（禱告）一番。說也奇陘！小孩的身體立即停止了滾動，靜靜地癱在地上，像麻醉中的“無我”狀態。只有“他”那張嘴，一刻也停不下來，講述那段似乎永遠也講不完的故事。經驗豐富的老釋比一邊做著法事，一邊“拋磚引玉”套“他”的話，試圖探出“他”此來的目的？按民間的說法，鬼有不平的冤屈或怨氣，又無法托夢，便會附在活人身上，借活人之口，表達意愿。老釋比非常清楚這事不能急，得慢慢來，因為“他”每回答他一個問題，小孩就像挨了一頓鞭子，全身痙攣，表情痛苦。而“他”像是十分享受這種痛苦，不但喜歡搶答，且不按規矩出牌，把小孩折磨得夠嗆。那模樣，即便在明晃晃的陽光下，也讓人不寒而栗，心驚膽戰。在老釋比的耐心引導下，“他”終于繞過了十里八彎，說出了“附身”的重大緣由：他對兒子們不薄，兒孫們對他不孝，很少給他上墳，就連上墳的紙錢也少得可憐。嚇得在一旁袖手旁觀的“不孝子孫”，長跪不起，痛哭流涕，連連賠罪。最終，老釋比和“他”達成協議，“他”在干叮嚀萬囑咐中，依依不舍地離開“他”的臨時身體，游絲一般向冥府遁去，頓時，小孩子像熟睡的嬰兒一樣恬靜，再沒說一句胡話。大約睡了十來分鐘，小孩子突然清醒，一骨碌爬起來，詫異地望著那些“活見鬼”一樣的驚悚表情，陰森森地圍著他，一時不明就里，反倒嚇得大哭起來。

你也許聽過類似的故事，可能會說，那不過是傳說而已，在現實中永遠不會發生！不，你要是信任我，我向你保證，我曾親眼見過，兩次，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和你一樣，總體說來是個無神論者，但心里還藏有那么小小一塊隱秘天地，遇見這樣的怪事，驚詫之余，首先想得到一個科學的合理的解釋，但事過這么多年，科學似乎又解釋不了。于是又將“它”稀里糊涂地扔進心里那塊隱秘處所。在這個問題上，我可以糊涂，老百姓卻不能糊涂。他們的目的很明確，不管真假與否，一定要想辦法將這個不干不凈的“煞”，趕出新媳婦的身體，讓她干干凈凈地走進新家和新生活。這個過程，我們稱之為“退煞”。

到了毛人近前，隊伍停滯不前駐足圍觀，新媳婦翻身下馬，站在離毛人幾步開外的下方。新媳婦的兄弟則提著刀徑直走到毛人下面，噌地跳起來，用力反手砍下那個象征“煞”的毛人。個子高的，力氣大的，占盡先天優勢，只見他輕松一飛躍，瀟灑一揮刀，毛人便應聲落地，魂飛魄散，炸得一地毛草。而個子矮的，力氣小的，便吃了大虧，當著那么多鄉親父老的面，猴子一樣蹦跳一氣，把手中的刀舞得個天花亂墜，卻連毛人的腿毛也傷不了一根，直羞得他面紅耳赤，手足無措，惹得觀眾們前俯后仰，爆笑不止。實在砍不著了，矮子便把刀往土里一插，挑起一撮灰，拋灑上去了事。這個過程，與其說是退煞，還不如說是娛樂。那個時候，人人都希望砍毛人的是個矮子，越矮越好，好像人家不矮就對不起自己似的。其中就有個你！當然，你一定不希望有一天砍毛人的那個矮子就是你自己！

到了家門口，門前放著一個火盆，里面燃著柏香和草，青煙繚繞。新媳婦提起裙擺，準備一步從上面跨過去，剛抬起前腳，不知是誰，在新媳婦的身后，突然猛力摔碎一個裝有水的瓶子，發出尖銳的爆炸聲，盡管新媳婦心里提前演習了好幾遍，還是被那出其不意的聲音給驚駭了一下，頭腦一激靈，“煞”就飛出去了。

新媳婦也就干干凈凈地進了家門。

掛紅

紅，只是一段一尺來寬八尺來長的普通紅布，值不了幾個錢。但對我們羌人來說，它非常的珍貴，就像藏族人象征吉祥如意扎西德勒的圣潔“哈達”一樣，是我們生活中一面鮮艷的旗幟，一股濃稠的情意，一段美好的祝福。

一個“紅”字，一語雙關，意味深長。

我們羌人把紅看得很重，不到人生最關鍵的時候，是不輕易派上用場的。這個時候，就是我們的大喜之日。自從你跟隨這支五顏六色的隊伍上了山，你一定看見了它，在新媳婦坐騎的高頭大馬上，在陪嫁的物品上，在逮酒的托盤中，在石碉樓的樓門上，在祭神的羊頭骨上，在新房的門楣上，在新大哥的身上……它無處不在，占據了最顯要事物的最耀眼位置，就像一束束激烈燃燒的火苗，瞬間串燒，引燃羌山干涸的石頭，秋天干燥的空氣，西天浪蕩的浮云，羌人古樸的民風，人們火熱的激情，還有你透亮的眼睛和心扉。

不僅如此，這些火一樣的紅，還從四面八方，帶著真誠的祝福，匯聚而來。它不是紅包空虛的外殼，不是可以計算的感情，它既是情感的內容又是情感的形式，它比鴻毛還輕又比大山還重！它是一份特殊的人生賀禮，它的保質期是今生今世直到永遠！我想，收到這份賀禮的人是幸福的，送上這份賀禮的人也是幸福的。當送禮和收禮的人糾結在一起，把這份幸福以一種感人的形式表達出來，看到這種場景的人，包括你，也都是幸福的。

在一間寬大的屋子里，上方中央置一張方桌，桌上擺著神龕，香爐里燃著檀香。神龕正下方，鋪一張厚厚的牛毛氈或是棉絮，新大哥頭戴狐皮帽身穿氆氌袍斜挎一道紅，和頭頂紅蓋頭身穿羌繡長衫胸戴精致銀牌腳穿云云鞋的新媳婦，并肩而立。新大哥的親友及鄉親分立兩旁。等一切就緒，紅爺大爺（聯姻人）便站在神龕旁邊，操著濃重的羌語高聲叫喊：新大哥的大舅某某某，為侄兒的婚事上下操勞，辛苦了，現又送上玉鐲子一對，棉襖兩件，禮錢三百元，紅一根羅。聲音拖得很長，唱詩一般，抑揚頓挫，韻味悠長。下邊的人齊聲高和：禮重羅。聲音同樣拖得很長。場面莊重而熱烈。站在一旁收禮的人，將玉鐲子放在香案上，棉襖裝進紅木箱子，把紅掛在新大哥后背斜挎的那道紅里，我們稱之為“掛紅”。掛了紅的新大哥便全身心匍匐下去，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一個頭，把滿懷的感恩之情頂在額頭上。新媳婦便一直跪著。紅爺大爺一個接一個地唱著，新大哥不停地跪下站起站起跪下，背上的紅越積越多，像一座紅色小山，沉沉地壓在新大哥背上，漸漸地，他的體力有些不支了，站起、跪下、磕頭便分外吃力，姿勢也有些扭曲變形，臉憋得通紅，汗如雨下，狼狽不堪，出盡了洋相，惹來一片歡聲笑語。要是你看到這種情形，我想，你一定不會放過他的，還會將他的“狼狽”作為一種幸福的詮釋，永久收藏。

等過完禮，新大哥和新媳婦回到新房，小孩子們便一窩蜂追趕過去。看著他們爭先恐后、心急惶惶的樣子，你可能以為他們是去要紅包。錯，他們要的不是紅包，而是紅，就這么簡單！這是老祖先留下的規矩，新大哥的紅要分發給自己的弟弟妹妹和侄兒侄女們，把他的幸福分一點給他們，把他的“納吉納魯”（吉祥如意）分一點給他們。新大哥的弟弟妹妹和侄兒侄女享有特權，很快便得到一根，剩下的孩子，便左一個阿哥右一個阿姐地叫著鬧著纏著磨著，直到得了紅，才一溜煙跑出去，把紅拴在腰間，興奮地跳啊跑啊笑啊鬧啊，好不快活，就像得到世上最珍貴的禮物。那鮮艷的紅，在他們陳舊破敗的衣物襯托下，格外的耀眼奪目、神采飛揚。于是，小小的山寨，被他們迅速點燃，纖細的小路上，古樸的石墻邊，彎曲的梯田里，到處飄蕩著火紅的光焰。

吃酒

羌人的文化，有一半是酒釀出來的。就拿結婚來說，從說親提親，吃定酒（同意結婚），可務酒（定日子），到正日子辦喜事，哪一出離得開酒！羌人把趕婚禮直接稱為吃酒。羌人有旬俗話叫無酒不成席。可見酒在婚禮中的分量！

到了中午十二點左右，山上山下吃酒的人，卡著時間，陸續來到山寨，酒席隨即鋪開。那真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宴席，三四十桌，幾百號人，擠滿了院壩里臨時搭建的簡易大棚、堂屋、寢室，甚至走廊。總管、支客師（安客的）、跑堂司（端菜的）、酒司令（勸酒的）、酒保（摻酒的）、倒茶的，匆匆忙忙又井然有序地來回穿梭其間，把一場宴席攪合得風生水起、熱火朝天。最值得稱道的自然是那風味純正的二十多道菜，全是地地道道的土貨，出自家養的土豬，如老臘肉、豬肚子、背溜肉、香腸、血灌腸等，來自深山老林，如野山雞、蕨菜、筍子、野山菌、黑木耳等，還有諸如酸菜洋芋糍粑、龍眼蒸肉之類的特色菜品。要是將這樣一桌“綠色”的美味佳肴，擺在都市的餐桌上，少說也要掏你個兩三千塊。這對于吃慣了流行、商業、浮夸味道的你來說，那簡直就是一次難得的奇遇，極盡的奢侈，你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飽口福的機會，狠狠飽餐它一頓，絕不嘴軟。

等豬肚子、背溜肉、豬腦殼三道主菜陸續上桌，新大哥的母舅，老輩中排行最大的人，新大哥的父母，便依次來敬一杯酒，我們稱之為“三高杯”。當敬酒之人一出場，吵鬧的場面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恭恭敬敬肅然起身，誠摯地舉起酒杯，聆聽他們發自肺腑的感謝和祝福，然后一起飲盡杯中酒。

乘著酒興，同桌的兩位穿羊皮褂、戴狐皮帽、留山羊胡的老漢，用中指在酒杯里蘸三蘸，向天上、地下、中間彈三彈，再用手指蘸了酒，抹在喉結上，清清嗓子，相互謙讓一番，年紀稍長的便用拇指食指卡住下巴，瞇縫著眼，一串古老的聲音脫口而出：也嚕……啦啊……喈，喔……呵……嘔喔……老吆……喔……那聲音，猶如岷江水從雪山腳下潺潺而出，水勢漸猛，由低走高，鼓蕩前行。突然，另一種聲音拔地而起，直插云霄，蒼涼悲決，高亢遼遠。兩種聲音時分時合，時緩時急，此起彼伏，若即若離，匯成一條蒼茫悲壯、酣暢淋漓的河流，轟地沖進你的大腦和心胸，給你莫名的震顫和驚愕！這就是羌人流傳數千年的多聲部祝酒歌，被列入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幾分鐘后，那聲音漸漸安靜下來，拖著長長的尾音，緩緩縮回老漢的口中。兩位老漢從陶醉中蘇醒，回到現實中來，睜開眼睛，齊聲吆喝：雀木雀喔。喔喔，酒桌上的男男女女大聲應和著，肅然起身，敬上一杯酒。

席上，賓主間還要對唱盛贊這場婚姻，你來我往，歌聲飛舞，既火爆了氣氛，加深了情感，又增添了趣味。

有一首主人這樣唱道：

肉只有指甲蓋那么大，不夠你們吃啊，

酒只有眼淚那么一滴，不夠你們喝啊，

房子只有一層土棚棚，不夠你們住啊，

柴只有火炕上幾根，不夠你們燒啊，

客人回敬道：

肉像塔子一樣高，吃也吃不完啊，

酒像水一樣流淌，喝也喝不完啊，

一層樓嫁到了十層樓，住也住不完啊，

柴垛子堆成了山，燒也燒不完啊，

這樣的好人家，

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啊，

這那里是一場酒宴，分明就是以酒為引子醞釀出來的文化大餐，古色，醇香，美味，賞心悅目，感人至深。不知不覺，太陽已滑向了西山，燒紅滿天的云霞。待德高望重的老者酒足飯飽，盡情盡意，大喊一聲：撤席羅，吃酒的人方才緊隨其后，自覺排成一線，攀附著前人的肩膀，有序退席，來到寬大的院壩或打谷場里，圍成一個大圓圈，男一聲來女一聲，甩手跺腳，唱跳起一種極其古老雄壯的歌舞。金色的夕陽拍打在每個人身上，長長的影子，似巨人的手腳，揮舞在渾厚蒼茫的大地之上。恍惚間，你走進了一段塵封的歷史，看到一個古老的民族，穿透悠遠的時空，向我們走來，又向遠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