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在理想與現實之間

PDW概念問世迄今已26年了，作為一種曾經被評論界寄予厚望的前衛武器，為何難于被各國軍方廣泛裝備？本文將為您試作解讀。

PDW概念的誕生

現代陸軍有很多兵種已經是“非步槍手”，如車輛駕駛員、陸航飛行員、工程兵、通信兵、炮兵、指揮部人員等。軍隊現代化程度越高，這類人員的比例就越高。另一方面，現代戰爭中的大迂回穿插、敵后空降、特戰破襲等屢見不鮮，前線和后方的界限逐漸模糊，指揮部、炮兵陣地、裝甲兵集結地、后勤補給站等遭襲擊的可能性日益增大，而這些單位堪稱陸軍“要穴”，不容有失。然而“非步槍手”長期勤于本職專業工作，疏于射擊訓練，傳統的沖鋒槍、卡賓槍等在他們手中的命中率不會高，手槍更不必提。那么“非步槍手”就急需一種易操作、命中率高的新型自衛武器。

1986年，美國陸軍首先提出了“先進個人自衛武器”規劃，設定指標是：能有效殺傷穿著防彈衣的人員；在50米距離命中率為90%，在100米距離命中率達到50%；重量輕，體積小，攜行舒適，操作和維護簡便。

1989年4月16日，北約發布第AC225號文件，要求廠家根據《步兵輕武器公告2000》研發“個人自衛武器”（PDW），其主要指標為：左右手均能單手全自動/半自動射擊，支持雙手抵肩射擊；載彈量不低于現役沖鋒槍；威力和射程必須超過現役手槍，能擊穿大多數現役防彈衣；精度和有效射程接近北約標準5.56毫米步槍彈。此后，北約D29號文件最后確定指標為：實際射程200米左右，在100米距離能擊穿CRISAT（輕武器技術協作研究項目）標準靶板（由1.6毫米厚鈦板和20層32B凱夫拉組成，模擬當時蘇聯特種部隊配發的防彈衣），且剩余能量仍可殺傷人員。20世紀80年代正處于冷戰高峰期，北約對華約可能發動的大規模突襲持高度警惕，“非步槍手”的自衛需求強烈，因此PDW被要求簡單易用，足以近距離自衛對抗蘇聯AK-47和AK-74突擊步槍。

理想很“豐滿”

廠家聲稱是PDW的武器很多，如捷克CZW-438、菲律賓Floro PDW、美國柯爾特MARS、KAC CQB PDW和Magpul PDR、比利時FN P90和VBR PDW、德國HK MP7/MP7A1、瑞典MKR、俄國PP-2000和SR-2 Veresk、瑞典CBJ-MS等，但真正堪稱典型的只有比利時FN P90、德國MP7/MP7A1和美國KAC CQB PDW。

1.先聲奪人的P90

P90是最早問世的PDW，比利時FN公司1987年10月就拿出樣槍公開射擊表演，并參加了美國第五屆國際輕武器會議。1990年P90定型，1991年春開始小批量生產。

P90全長500毫米，空槍重2.68千克（帶空彈匣），戰斗全重3.0千克。其早期型發射5.7×28毫米SS90彈，彈頭重1.5克，初速850米/秒，槍口動能542焦耳。P90在距離槍口10米處用15×15×15厘米的北約20%標準明膠測試，結果動能傳遞量高達500焦耳（同等條件下，北約SS109步槍彈的動能傳遞量也不過540焦耳），且彈頭翻滾造成的殺傷腔道復雜，而在150米處，其動能傳遞量仍達200焦耳，可見威力不凡。相比之下，9毫米派拉貝魯姆彈的彈頭重8克，手槍射擊時初速卻僅350米/秒，槍口動能490焦耳，10米距離上射擊相同明膠，僅能傳遞180焦耳動能，且傷道是直進直出。

測試中，SS90彈在150米距離穿透48層凱夫拉，在175米距離穿透美國PASGT防彈頭盔兩側（該頭盔可抗0.357英寸馬格魯姆手槍彈），在30米距離更可穿透3.5毫米北約標準鋼板。對比測試中，在10米距離9毫米派拉貝魯姆彈已不能打穿24層凱夫拉。

值得一提的是，北約D29號文件規定PDW在100米距離必須擊穿CRISAT靶板，而早期型P90發射SS90彈，能在150米距離擊穿CRISAT靶板，后期型P90改用SS190子彈，彈頭重2.0克，擊穿CRISAT的距離更增大到200米。

P90配用50發大容量彈匣，火力持續性強，再考慮到子彈后坐沖量小，大約只有9毫米派拉貝魯姆彈的46%和SS109步槍彈的34%，持續射擊較穩定，尤其適合射擊技術生疏的“非步槍手”使用。

2.后起之秀MP7/MP7A1

德國HK是一家非常另類的軍械公司，1990年4月曾研制出使用4.73毫米無殼子彈的近程自衛武器（NBW）樣槍，但隨著無殼子彈項目失敗，NBW項目終止。不過，HK公司認為PDW概念的市場前景廣闊，于是利用前期研究成果和HK36步槍的4.6×36毫米銅殼彈，研制出MP7。

MP7名為沖鋒槍，但設計指標卻符合PDW概念。全槍長415/638毫米（槍托縮進/拉出），空槍重1.9/2.0千克（帶20/40發空彈匣），比P90更小更輕。它采用高強度塑料機匣，配用美軍MIL-STD-1913標準皮卡汀尼導軌，可安裝反射式瞄具。

MP7配用4.6×30毫米系列彈，其標準軍用DM11彈頭為全鋼芯、黃銅被甲的穿甲彈結構，重2.0克，初速692米/秒，槍口動能476焦耳。DM11具有很強的穿透能力。在25米距離對北約20%標準明膠的穿深達350毫米，在50米距離的穿深達280毫米，此距離上還能夠貫穿9毫米厚鋼板。在100米射程上，MP7子彈的散布圓直徑僅10厘米，威力可穿透CRISAT靶板及靶后的150毫米厚明膠，在300米距離仍可穿透CRISAT靶板。

3.名噪一時的KAC CQB PDW

2006年2月，美國奈特武器公司在狩獵用品年度展覽會上推出了使用6×35毫米彈藥的KAC CQB PDW（室內近戰/個人自衛武器），空槍重2.04千克（203毫米短槍管），最大射速650發/分，彈頭重4.21克，槍口最大初速739米/秒（254毫米長槍管），槍口動能達1150焦耳，有效射程300米，最大射程400米，供彈方式為20/30發彈匣。

KAC CQB PDW面向軍用/執法武器市場，主要用于近身護衛，也適合二線戰斗人員使用。從指標上看，這更像一種適合近戰的短突擊步槍，奈特公司聲稱其后坐力比發射M855彈的5.56×45毫米短槍管步槍低40%，在300米距離的射擊散布圓直徑僅17.28厘米。

現實很“骨感”

盡管PDW概念得到廣泛關注，美國陸軍卻在1994年給“非步槍手”配發了M4卡賓槍用于自衛，堪稱對PDW的重挫。P90和MP7競爭北約PDW選型，結果都未中選，本著“自家孩子自家疼”的原則，比利時軍警采購了P90，德國軍警采購了MP7。

截止2009年，40個國家和地區總共購買了12000支P90。MP7的采購數量也好不到哪里去——2005年，英國國防部采購了1500多支MP7，用于替代9毫米勃朗寧手槍和SA80突擊步槍，裝備警衛部隊，合同金額高達340萬英鎊，之前還裝備了英國SAS特別空勤團；2006年，德國國防部采購434支MP7A1裝備陸海軍特種部隊和憲兵隊近程防御小組，2007年達成采購870支的意向，同年瑞典國防軍采購了6500支。至于KAC CQB PDW，其性能和M4等短突擊步槍構成重疊，未批量裝備。

目前來看，PDW的軍方主要裝備對象是特種部隊，那么其作戰對象就由原先設想的敵人特種部隊變成了主動襲擊敵人的“非步槍手”。至于執法部門則主要裝備特警隊，打擊罪犯，和PDW的初衷可謂南轅北轍。目前真正把PDW用于自衛的只有美國總統特勤隊、德國憲兵隊近程防御小組等，裝備數量也不大。

值得玩味的是，目前PDW的相關市場分析普遍強調其“潛在裝備量極大”。畢竟現代戰爭接近80%的軍人主要承擔炮火支援、通信、防化、后勤補給、維修保養等二線任務，尤其西方陸軍的女兵比例逐漸提高，她們更不擅長射擊，按說PDW理應需求旺盛。

然而近年來美軍二線部隊很少遭到襲擊。對新式個人自衛武器也就關注不足，自1986年提出PDW概念至今，美軍實際上是把M4當作PDW使用。阿富汗戰爭爆發后，美軍卻發現阿富汗山區的交戰距離較遠，M16、M4尚嫌有效射程和遠距離存能不足，設計用于近距離自衛的PDW就更不用提了。2003年伊拉克戰爭爆發后，美軍大量二線人員守在基地里，反美武裝一般只能用迫擊炮、自殺炸彈襲擾，威脅不算很大，PDW照樣沒有用武之地。

PDW尚未面世就有人擔心：固然M4短突擊步槍后坐力大，倉促之下命中率低，不太適合作為“非步槍手”的自衛武器，但如果全面換裝新口徑PDW，必然涉及極大的后勤消耗，軍方和國會恐怕很難大筆撥款。也許正是因為看到PDW市場前景堪憂，繼HK宣稱MP7/MP7A1屬于沖鋒槍后，P90近些年也被重新定義為沖鋒槍，為的就是消除“僅能自衛”的印象。

PDW的缺陷

PDW目前的市場困境實際上和其自身固有缺陷密切相關。

P90戰斗全重達3.0千克（帶彈50發），對比戰斗全重3.1千克的M4短突擊步槍（帶彈30發），沒有便攜優勢，且P90長500毫米，如果駕駛員用其自衛，無論背在身上還是放在駕駛艙內都不太方便。MP7更加小巧，縮托時僅長415毫米，空槍重量只有1.9千克（20發空彈匣），就目前人類的機械科技水平而言，如果還想減重，就必須把子彈再做小做輕，從而減少后坐沖量，否則槍重太輕而后坐力不變，射擊時就難以控制了。此外，MP7連發射速早期高達950發/分，相對于其1.9千克空重，明顯偏高，后來HK公司把MP7A1的射速降低到850發/分，卻未公布密集度，估計不太樂觀。

根據物理學原理可知：越輕的彈頭越容易獲得高速，同時后坐力小，連發容易控制；越輕的彈頭也越容易失速，必定有遠距離存能低、風偏量大的隱患。既然PDW口徑偏小，自然彈頭重量輕，后坐力小，但這樣必然導致彈頭遠距離存能不足（當然，考慮到設計目的，這不能苛求）。P90的SS90子彈彈頭重1.5克，10米距離動能傳遞效果達到5.56毫米SS109步槍彈的93%，但遠距離存能低，于是P90又改用彈頭重2.0克的SS190子彈。MP7在研制之初就重視遠距離存能，標準軍用DM11型鋼芯彈彈頭重2.0克，算是一步到位。不過目前PDW已經實現了“比手槍威力大，比沖鋒槍穿透力強，比步槍輕便”，如果還想兼顧“手槍的輕便、步槍的近距離威力”，在目前的輕武器技術條件下還無法實現。

有評論批評PDW“穿透力不足，面對身著防彈衣的敵人，難于自衛”，筆者反對這一說法。畢竟PDW概念提出之時，世界各國的防彈衣普遍薄弱，但美軍新一代“攔截者”防彈衣插上碳化硼板后，甚至可以抵御北約7.62×51毫米步槍彈和俄軍7.62×54毫米機槍彈，M16系列對于全裝版“攔截者”防彈衣尚且無能為力，怎么能苛求PDW呢？

事實上，MP7A1發射DM11，能在50米距離射穿9毫米厚鋼板，在100米距離射穿5毫米厚鋼板。相比之下，我國的5.8×42毫米DBP87彈在100米射擊距離對普通鋼板的侵徹深度為8~10毫米，7.62×39毫米56式步槍彈在同等距離只能貫穿6~8毫米厚普通鋼板。不難看出，MP7A1作為按照自衛設計的武器，近距離穿透能力已經不低了，各國的防彈衣如果未插加強板，一般在近距離也不能抵御MP7A1。

另外，從價格方面看，P90賣給執法機關是1200美元單價，而M4的采購單價為800~1200美元，質優價高同樣是制約PDW市場前景的重要因素。

PDW前景預測

在可預期的未來，強國之間爆發大規模戰爭的概率很低，其二線部隊遭到敵國特種部隊襲擾的概率也不高，可以說強國軍隊對于PDW的需求有限。而實力較弱、經濟條件不佳的其他國家軍隊估計在很長時期內還是以沖鋒槍、手槍等勉強承擔自衛任務。

不過隨著各國社會形勢復雜化，反恐戰、治安戰等突發性小規模戰斗可能成為主流交戰模式，PDW近距離威力大、精度高、穿透力強，同時又沒有太大的過分穿透危險和遠距離存能，大有希望成為精銳治安單位、VIP警衛小組等批量列裝的利器。

當然，目前PDW概念還有爭議。沖鋒槍是警方傳統武器，而很多PDW出于市場營銷考慮，已經改稱沖鋒槍，估計PDW未來宣傳上可能會靈活地“換馬甲”：當私人客戶需要自衛武器時，它們就是PDW；當軍警客戶需要沖鋒槍時，PDW很有可能頂著沖鋒槍的名義參加競標。或許，這也能為PDW的營銷增添幾分樂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