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斗出擊中擊落過133架敵機的德國王牌飛行員,給人們的印象并不深刻。或許是由于他的相對“低調”,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人們把格利斯拉夫斯基看作是他的好友兼上級、擊落過212架敵機的赫爾曼?格拉夫的“影子”。其實,很多人都忽略了格利斯拉夫斯基獨特的個人魅力和突出的空戰才能,以及他在高加索和庫班上空取得的顯赫戰果。
“離開無休無止的農活”
和許多德國頂尖飛行員受過良好教育、具有的優良出身甚至是貴族血統不同,格利斯拉夫斯基出身卑微。1919年11月2日,他出生在波美拉尼亞地區的一個普通煤礦工人家庭,以流血流汗換得微薄薪酬的父親,除了格利斯拉夫斯基之外,還得養活另外三個孩子。
作為四個子女中的老二,格利斯拉夫斯基既不像大哥那樣受重視,也不像小妹妹那樣受照顧。在當地一所學校讀了幾年書后,格利斯拉夫斯基便去一家農場幫閑干活,為家里賺一點貼補錢。冥冥之中,希特勒政權的上臺為格利斯拉夫斯基造就了“新生”的機會。在納粹政府大力重振德國軍力的情況下,格利斯拉夫斯基像其他千千萬萬狂熱的年輕人一樣,準備投軍作戰。格利斯拉夫斯基曾對友人坦白,“我去報名參軍的主要動機,就是想要離開那無休無止的農活。”
或許是在內陸上呆得比較久,格利斯拉夫斯基把自己的參軍意向鎖定在海軍,隨飄揚著國旗的軍艦四處遠航,是他當時最迫切的理想。不過,盡管他在體檢等環節中通過了海軍征兵部門的測試,但“登上軍艦”的理想卻未成真—— 他被分配到了海軍航空兵部隊受訓。有趣的是,還有不少德國王牌飛行員也有著相同的經歷:從夢想大海開始,到飛向藍天告終。
就這樣,格利斯拉夫斯基去了德國北部的石勒蘇益格地區的海軍機站和飛行訓練學校。雖然出海的夢想成空,但是格利斯拉夫斯基很快就發現飛行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而且教官說他們是百里挑一的人選,這也令格利斯拉夫斯基非常開心。正是在受訓期間,德軍入侵波蘭,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在德軍節節勝利消息的刺激下,飛行學校的學員們都期待著自己上陣的一天。
1940年7月,在德國對法國取得大勝之后,格利斯拉夫斯基從飛行學校畢業,被調入德國空軍的JG52戰斗機聯隊第3大隊。
一發不可收拾
雖然加入了這場戰爭,但已經成為中士的格利斯拉夫斯基還沒有盼來“好消息”。這和他的軍銜高低無關,而是因為他所在的第3大隊在1940年10月奉命入駐羅馬尼亞,在這片當時還沒有戰火的土地上負責訓練羅方的空軍人員。
在羅馬尼亞駐扎了大半年之后,東線德軍對蘇聯發起了全面進攻,機會終于來了。作為漫長戰線上的南翼,JG52聯隊受命準備隨時投入戰斗。到了1941年8月,該部隨著德軍地面部隊的推進而前出至烏克蘭境內的基地,開始直接和蘇聯空軍對抗。格利斯拉夫斯基一直期待的“好消息”終于在9月1日到來—— 他在這天贏得了自己的第一次空戰勝利,戰果是1架性能不佳的伊-16單翼戰斗機。
在接下來的戰斗中,對手主要是伊-16以及更為老式的伊-15雙翼戰斗機。格利斯拉夫斯基駕駛著自己的Bf109戰斗機連戰皆捷,到年底時以11個戰果的成績而躋身王牌飛行員的行列。
在參戰的第一個年頭就取得如此成功之后,格利斯拉夫斯基自然期待在新的一年里收獲更多。果然,當他隨所在的第9中隊于1942年4月轉調克里米亞戰場、支援德軍在那里發起的刻赤半島攻勢之后,成功的勢頭更是一發而不可收。
格利斯拉夫斯基在4月30日擊落1架伊-15,取得個人第20次空戰勝利;5月,他在30天內連續擊落了22架敵機!這一出色的成績單使格利斯拉夫斯基的軍銜升為軍士長,并且在7月為他贏得了一枚騎士鐵十字勛章。
“卡拉雅四重奏”
獲得騎士勛章的次月,格利斯拉夫斯基軍奉調轉入同大隊的第7中隊,進駐高加索。正是從這次調動開始,他軍旅生涯的又一個輝煌階段展開了。
在第7中隊,他和中隊長赫爾曼?格拉夫逐漸成為一對最佳拍檔,并在后來被公認為是德國空軍中最具個性特色的兩人組合之一。這兩位王牌飛行員在戰場上結下的友誼始終不渝,而在空戰中的相互促進也產生了良好的化學反應。不久之后,格拉夫憑借令人難以置信的勝率而被稱作“斯大林格勒上空的主宰”,而格利斯拉夫斯基也將奏響高加索和庫班上空的強音。
進駐高加索之后的1942年9月,格利斯拉夫斯基在一個月內取得了16次空戰勝利。而中隊長格拉夫,以及隊里另外兩名飛行員海因里希?福格萊伯、恩斯特?蘇斯也連續獲勝。由于這四個人的表現極為出眾,一個響當當的綽號便出現了,他們四人因中隊駐地所在的卡拉雅機場而被共同稱作“卡拉雅四重奏”。
就這樣,一位此前從未奢望飛上藍天、只想擺脫鄉下農活的礦工兒子,成了德國戰時宣傳機構的新寵兒。
德國公眾可以從報紙和廣播上了解他和其他空戰英雄的軼事,比如格拉夫和格利斯拉夫斯基是密不可分的一對,而福格萊伯和蘇斯則是走到哪都貼在一起,“甚至連廁所都一塊兒上”。在“四重奏”的帶動下,第9中隊的成績直線上升。最終,這個中隊成為整場戰爭中最成功的戰斗機中隊之一。
全心指導“小伙子”
1942年秋天在高加索作戰期間,格利斯拉夫斯基還帶了一個“徒弟”。他以自己嚴厲而有效的方式,將一整套空戰經驗都傳授給了這位新來者,而他就是未來的世界頭號王牌埃里希?哈特曼。哈特曼后來坦言,他成功的基礎正是來自1942年秋至1943年初兩位“戰地教官”的指導,其中一位就是格利斯拉夫斯基。
哈特曼是于1942年10月到JG52聯隊部報到的,這名20歲的軍校生,理所當然地指望自己的少尉軍階得到士官們的普遍尊敬。然而他很快就意識到,高加索不比德國國內。第3大隊長博寧把哈特曼派給軍士長格利斯拉夫斯基當僚機,這是個明智的決定。博寧看出哈特曼心高氣傲極具個性,因此選中格利斯拉夫斯基這樣出身社會底層而行事專一的工人子弟來“管教”他。
很快,格利斯拉夫斯基就和哈特曼來了幾次空中模擬對抗。幾次飛下來,格利斯拉夫斯基成功抑制了哈特曼的勃勃雄心。當然格利斯拉夫斯基也看得出來,盡管哈特曼在空戰戰術等方面還有許多東西要學,但他確實是一個戰斗機飛行員的好料子。
在“管教”過程中,格利斯拉夫斯基從來不留情面。當兩人第一次執行戰斗巡航時,哈特曼就被教訓得夠嗆。當時,這個東線的新來者急切地想要建功,以便在短時間內為自己“打下騎士十字勛章”來。所以當他剛看到敵機出現,便馬上脫離長機,向著一架伊-16直沖而去。就在那時,哈特曼的耳機響了起來——
“你這個蠢貨!你以為你自己在干什么?我是你的長機!馬上回到你的位置上,否則我就把你打下來!”
在歸航的途中,“長機”一直在不停咒罵著。降落之后,格利斯拉夫斯基只望了一眼座艙里滿頭大汗的哈特曼,便對地勤人員說道:“老天,瞧他們給我派來了怎樣的一個孩子。看看他的臉,就是一個可愛的小伙子!”此后一直伴著哈特曼的“小伙子”綽號,就此誕生。
漸漸的,駐地里的人們開始習慣于在這兩人出擊時,通過地面監聽站來收聽他們的無線電通訊,以此當作一種不錯的消遣。幾乎每次出擊,“長機”都會不留情面教訓“僚機”,這讓地面上的人們樂不可支。
“你那么急著去送死啊,小伙子?”
“對不起,先生!”
“別盡叫我先生,盯著你前方的機尾!”……
“我會一直盯著你的,小伙子!”
“對不起!”
“等到你被打下來時,向你媽媽說對不起去吧!”
然而,正是在這種看似刻板惡劣的“教導”環境中,哈特曼領悟了真諦,那就是如何在東線的天空中生存,繼而獲取成功。當年11月5日,哈特曼首開記錄,成功擊落1架難對付的伊爾-2“黑死神”攻擊機。“小伙子”的傳奇就此展開,而他和入門師傅格利斯拉夫斯基的友誼也就此發端,并將一直延續下去。
舊友重逢的喜與悲
1942年11月5日,即哈特曼首開記錄的同一天,格利斯拉夫斯基在一天之內擊落4架“黑死神”,顯示了過硬的基本功。不過他的Bf109G-2座機也因被擊中而實施了迫降,他本人受了輕傷。到了新年的1月18日,格利斯拉夫斯基指揮的小隊又被大隊蘇聯戰斗機截擊,他在座機起火后堅持到本方戰線后方才跳傘,導致面部受傷。在醫院休養期間,格利斯拉夫斯基被晉升為少尉。
當格利斯拉夫斯基于1943年4月初重回第2大隊報到時,德軍的A集團軍群正在堅守庫班橋頭堡,陷入與蘇軍的激烈廝殺中。這時的空戰形勢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如第2大隊的飛行員赫爾穆特?利普費特少尉描述的那樣:“對第2大隊來說,情況很不妙。現在不僅是毛頭小伙子們出發后一去不復返,連那些老鳥們也是。”總的來看,這一時期的蘇德空戰已經開始發生轉折,“巴巴羅薩”計劃之初那種德國戰斗機壓倒性的技術優勢已不復存在。
作為一名傷愈歸隊者,格利斯拉夫斯基很清楚自己將要面臨極為危險的時刻,因為他的身體還是“生銹”的。他告誡自己不要輕易冒險,并在出擊中保持謹慎。由于有了這份小心,他的戰斗狀態重新恢復了,并且在庫班橋頭堡上空不斷刷新著自己的戰績。
當時,德國戰斗機負責掩護“斯圖卡”俯沖轟炸機進攻蘇軍的突出部,盡管德國空軍向此地投入了相當可觀的力量,但卻始終無法獲得預想中的制空權。而在同新的蘇聯飛機和新的蘇聯飛行員多次交手后,格利斯拉夫斯基確信:東線的空戰已比以往任何時刻都更加危險了。
4月17日,德軍對蘇軍在米沙科的橋頭堡發起猛攻,有多達450架轟炸機和攻擊機參與行動,格利斯拉夫斯基所在的中隊終日出擊。這一天,德國第1航空軍出動1560架次,但是德國飛機卻撞上了蘇聯用鋼與火鑄就的銅墻鐵壁。格利斯拉夫斯基在日記里寫道:“很顯然,蘇聯空軍已經把自己的最好的一些飛行員投入了這個地區。”
4月20日,格利斯拉夫斯基經歷了一次漫長而艱苦的追逐戰,最終擊落了1架拉格-3戰斗機。這天晚上,當他正在駐地寫著自己的第96次空戰勝利報告時,電話響起來了。一名中士接起電話,然后說是找格利斯拉夫斯基的。
“我是加比施。”電話那頭說道。
“噢?嗯,有什么能為你做的?”
“天哪,我是加比施,赫爾穆特?加比施!”
格利斯拉夫斯基感到難以置信,難道是他在飛行訓練學校時的好友嗎?他立即問道:“是石勒蘇益格嗎?”電話那頭也興奮起來:“是啊,石勒蘇益格!”
原來,他舊時在飛行學校的好友加比施剛剛調入JG52聯隊第1大隊,而這個大隊正和格利斯拉夫斯基的大隊駐扎在同一個機場。“我馬上來找你!”格利斯拉夫斯基掛上了電話,騎上一輛自行車飛快地穿越跑道,接著兩位老朋友就緊緊擁抱在了一起。格利斯拉夫斯基得知,他的朋友以預備役身份自愿加入空軍,現在是軍士長,而且在25次出擊中取得了7次空戰勝利。
可這讓格利斯拉夫斯基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本以為他的老友可以免于參戰呢。他表情凝重地說:“知道嗎,加比施,現在你一只腳已經踏進墳墓里了。”“這里可不是初學者的樂園,我可以讓格拉夫把你調過來,這樣我可以照顧你。等你完成50次出擊后,你才有可能在這里活下來。”但是加比施覺得自尊受到了傷害,冷冷地拒絕了格利斯拉夫斯基的好意,“我可不需要保姆。”
4月21日,米沙科上空的大規模空戰繼續著,但顯然德軍已不可能獲勝。早上6點之前,格利斯拉夫斯基率隊和一隊蘇聯嶄新的拉-5戰斗機相遇,并成功打下1架。就在這一天,加比施的飛機被蘇聯飛機擊落,所幸他只是受傷進了醫院。格利斯拉夫斯基很高興他的老朋友還活著。6天之后,格利斯拉夫斯基擊落第100架敵機,進入了德國空軍的“百架俱樂部”。
但是不到半年,格利斯拉夫斯基的悲觀預言就變成了現實。重回JG52聯隊第2中隊的加比施,在一次空戰中被1架伊爾-2的后座機槍手結束了生命。
最后的重轟殺手
在舊友陣亡之前,格利斯拉夫斯基也在6月于塔曼附近被德國地雷所傷,而這次受傷,使他就此告別了東線戰場。在養傷期間,格利斯拉夫斯基接到通知,要求他在傷愈后赴國內一個名叫“南方戰斗機大隊”的單位報到。
這是一支怎樣的部隊呢?帶著一絲疑惑的格利斯拉夫斯基報到時,卻意外見到了“卡拉雅四重奏”中的伙伴們。原來,在他養傷期間,德國空軍司令戈林親自授意編組了這支部隊,使命主要是獵殺飛在高空的美國轟炸機和英國“蚊”式飛機。這位帝國元帥專門指定赫爾曼?格拉夫少校出任聯隊長,并授權其可以挑選任何他想要的人。
格拉夫當然不假思索地就把“四重奏”中的另三人編入花名冊中,于是舊友們又重聚在一起。不久后,“南方戰斗機大隊”入駐威斯巴登的基地,在那里獲得JG50聯隊的正式番號,展開對英國和美國飛機的搏殺。
8月17日,格利斯拉夫斯基首次取得對美國4架重型轟炸機的勝利。在新戰場上,“四重奏”依舊保持著他們“軍紀松懈”的特色,而當有一次格利斯拉夫斯基令一位將軍難堪后,后者斷言要把他送上軍事法庭。不過格利斯拉夫斯基所在基地的指揮官對此根本無動于衷,“美國轟炸機就快來了,只有格利斯拉夫斯基能帶領我們的戰斗機!還有誰能行?”
那年秋天,格拉夫又轉往同樣擔負著本土防空任務的JG1聯隊就任聯隊長,而他故伎重施,又把“四重奏”的搭檔們調入自己身邊,當然包括已是上尉的格利斯拉夫斯基。德國空軍戰斗機總監加蘭德對此極為不滿,抱怨道:“不管格拉夫去哪,總是拖著他那長長的老鼠尾巴!”
在JG1聯隊,格利斯拉夫斯基出任第1中隊長,座機也換成了Fw-190。不過在1944年1月24日的交戰中,他再一次被擊落而負傷。接著他于3月13日重回前線,轉任第8中隊長,再度和強有力的美國飛機展開戰斗。4月11日,已經獲勝122次的格利斯拉夫斯基為自己的騎士勛章贏得了橡葉勛獎。之后他在德國本土和法國北部間繼續戰斗,努力增加著自己的擊落架數。
7月底,格利斯拉夫斯基轉任JG53聯隊第11中隊長,之后在9月26日打下1架P-38戰斗機,獲得了自己第133個也是最后一個戰果。就在格利斯拉夫斯基擊中這架P-38之后不久,他自己的Bf-109G-14座機旋即被由休伯特?澤姆克上校的駕駛P-51“野馬”式戰機擊中起火,格利斯拉夫斯基在跳傘著地時傷到了脊椎,剩下的時光只得在醫院中度過了。
雖然無法再同美國飛機交手,但格利斯拉夫斯基已經是最為大膽的“四發重轟殺手”之一,在和美軍第8航空隊的交戰中,他幾乎在每一次遭遇中都能夠取得至少1架的擊落戰果—— 他一共擊落了18架美國重型轟炸機。但是,德國空軍已經四面楚歌,曾經的“卡拉雅四重奏”在這場和優勢敵人的殘酷交戰中也不復存在:蘇斯被“野馬”式擊落身亡,在棄機跳傘后遭到美國飛行員擊殺;福格萊伯也在戰爭的最后時光里陣亡。
德國投降時,格利斯拉夫斯基正在奧地利的阿爾卑斯山區休養,他從容回到自己的家鄉,在那里被美軍逮捕。此前,格利斯拉夫斯基從未加入過希特勒青年團、納粹黨或者任何其他相關組織,因此也就沒有“資格”獲得戈林為飛行員精英們特制的榮譽高腳杯。基于這一點,他幸運地成為戰后第一批獲釋的德國軍事人員。
二戰結束后,新生的德國空軍向格利斯拉夫斯基發出了邀請,不過被他婉言謝絕。與此同時,“小伙子”哈特曼則加入了新空軍。兩人繼續保持著友誼,直到哈特曼于1993年9月去世。而在差不多整整10年之后,“小伙子”的良師益友格利斯拉夫斯基也平靜地離開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