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盡是環保帽

秦明起床后對著鏡子，看到自己松弛的皮膚上，長著疏疏拉拉的幾根胡須，頭發一抓就落一大把。兩年前的他還帥氣有型，怎么眨眼間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他去過好多家醫院檢查，但都是同一個結論：身體沒有一點兒毛病。可是這個結果并不能讓他滿意，沒有毛病他為什么會這么早就開始衰老呢？

小慧站在洗手間外望著秦明，秦明趕緊別過臉去，他不忍看見小慧哀傷的樣子。秦明吃著小慧精心準備的早餐，心里滿是愧疚。自從身體出事后他就一直沒碰過小慧，而之前自己忙于事業也很少關心她。

臨出門時，小慧抱住秦明溫柔地說：“晚上早點回家。”秦明點點頭，其實他知道由于工作太忙，自己晚上不能早點回家。但幾年來，小慧每天都對他重復這句話，秦明知道這是她唯一的依戀。

走出家門秦明看看手表，這是小慧兩年前送給他的。他是個有名的心理醫生，也是個工作狂，所以手表已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接待完預約的病人，秦明收拾東西準備出門去參加一個心理座談會。這時，一個神情頹喪的男人推開了診所的門問道：“你是秦醫生吧？”男人的眼神渙散，整個人看起來了無生機。

“嗯，你好。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助的？”時間雖然緊迫，但看男人的樣子像是有什么嚴重的心理問題，秦明決定抽出幾分鐘去了解一下。

“秦醫生，我感覺活著沒有意義。妻子在我們剛結婚不久就跟一個男人好上了，我糊里糊涂當了十幾年的活王八，還幫那孫子養了十年的兒子。”聽完男人的話秦明差點被一口水噎住，天下有這么蠢的男人，活該他當王八！

“后來她向我保證跟那男人撇清了關系。”男人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心一軟，念在這么多年夫妻的情分上就不再追究，可是沒想到半年后她又跟那個人好上了。秦醫生，你說我的臉往哪兒擱啊！”男人說完捧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秦明不禁感嘆，這樣的事，再堅強的王八也受不了。

男人哭完后又喋喋不休地說下去，秦明看看表，座談會快要開始了，于是走到男人身旁拍著他的肩說：“兄弟，這種事太多了，別太把它當回事，這大街上的十個男人中就有三個王八。他敢睡你老婆，你就去睡他的，大家都是王八了，還怕啥！”

秦明肯定是被逼急了，不然不會說出這種話來。但沒想到男人聽完秦明的話，“唰”地從沙發上彈起來，從褲兜里摸出一沓鈔票拍在秦明手里，然后罵罵咧咧地往外走：“對，我他媽也讓他當王八。”望著男人的背影，秦明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

半年后秦明依然很忙，也依然以超常的速度衰老下去。他的頭發掉了大半，有兩顆牙也開始松動了。但每天不管多晚他都要回家去陪小慧，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彌補對小慧的愧疚。

這天，一個富態的胖子走進了診所說：“秦醫生，你還認識我不？”胖子聲音響亮，又忽然問：“呀，你怎么一下就老了這么多？”

秦明睜大眼睛看了好半天，才認出胖子就是半年前那個頹廢的男人，現在竟然滿面春風了。胖子往沙發上一坐，蹺著腿說道：“秦醫生，多虧了你的指點，我不僅讓那個男人當了王八，我還讓一個公司老總也當了王八。那老總的老婆每月給我一筆錢，我就開始做生意，沒想到我竟發了！秦醫生，我得感謝你啊！”

秦明心里一陣苦笑，自己居然歪打正著，你說這是什么事兒……

晚上胖子執意要請秦明吃飯。飯間，醉醺醺的胖子揮著手機說：“秦醫生，我以前是不知道這世道啊，還為一個女人求死覓活的，現在才知道這種事太他媽多了。我給你看……”胖子沖秦明擠擠眼，接著說：“我跟那個富婆去開房時，看到過很多對男女也在開房。大白天的鬼鬼祟祟，跟我們一樣，一看就知道不是干好事的。我一時興起偷拍了幾張，你看，這個女人表面看著還挺正經的，不知道是給哪個孫子戴環保帽了……”

胖子說著就把手機上的照片翻給秦明看。秦明連連擺手，他對這些事一點兒興趣也沒有。但隨即他就僵住了，照片上的女人不是小慧嗎？

坐在自家的陽臺上，秦明的兩條腿在外面晃蕩，樓下不停有人尖叫：有人要跳樓了！有人要跳樓了！

秦明欲哭無淚，一切都清楚了。小慧三年前就跟照片上的男人好上了，那個男人是研究放射性材料的，小慧送給他的那塊表里安裝了一小塊放射性物質。所以兩年里他每天都在遭受輻射，這就是他極速衰老的原因。

秦明覺得自己連胖子還不如，小慧不僅背叛了他，還想謀財害命，這讓他寒透了心。樓下已經亂成一團，消防車從遠處呼嘯而來。秦明還看見從一輛小車上下來一個胖子，那胖子向旁邊的人打聽著什么，然后沖著秦明暴跳起來，使勁揮舞著雙手。秦明隱約聽到他在喊：秦醫生，我是胖子啊，我們都王八了，你還怕個啥啊！

秦明眼前一花，似乎看到在城市的半空中，飄來飄去的都是環保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