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請勿使用美人計
柳菁從事的職業很新潮——馭夫師,也就是幫助女同胞們調教不省心、不著調的老公。這天下午,柳菁又接到一單生意,雇主自我介紹說叫秦小禾,約她去天藍藍見面詳談。
天藍藍是一家咖啡廳,環境清雅,非常適合談生意。柳菁按照約定剛走進門,一個滿臉憂悒的中年女人便出現在她面前。穿金戴銀,裝扮貴氣,明擺著,這是個不差錢的主顧。果不其然,雙方落座,秦小禾直入主題:“只要幫我擺平林森,讓他回家好好過日子,錢不是問題。”
柳菁接待的顧客絕大多數都是秦小禾這般年紀的女人——結婚七八年,彼此間新鮮感早就淡如白開水,經濟狀況又相當優越,她的男人要不心猿意馬那才叫活見鬼呢。馭夫的目的就是讓男人在自己面前變傻變呆,但在外面卻要比猴還精明,比公天鵝還忠誠。柳菁要進一步了解情況時,秦小禾卻嘆氣說:“一時說不清,我還是帶你去見見他吧。”
路上,秦小禾一臉的苦大仇深,說老公林森白手起家,在生意場上混得風生水起。可最近幾個月,他變得沉默寡言,還鬧起了分居。柳菁暗想:男人四十一枝花,成熟有魅力,更重要的是有錢,天生一雙火眼金睛的小三們最稀罕這樣的主兒,自然會使出渾身解數套牢他。
柳菁正自合計,秦小禾收住了腳步。柳菁抬頭四望,身前身后,破敗棚戶連成一片,臭味撲鼻的垃圾傾倒得滿街都是。有錢人都熱衷金屋藏嬌,林森不會反其道而行之,來個“棚戶藏嬌”吧?柳菁張口要問,只見秦小禾抬手指向一間低矮小屋:“他就住在那屋里。柳小姐,我有個條件,請不要在我老公身上用美人計。”
做這一行,美人計雖然爛俗,卻屢試不爽。前些日子,柳菁就用此計幫過一個女雇主。雇主的老公綽號叫趙大頭,開著一家不大不小的廠子,兜里子兒足。幾次勸導,見他油鹽不進,柳菁便聘請職業狐貍精出面,并偷偷拍下香艷視頻,然后以此為要挾:你若再敢拈花惹草,哼,后果自己掂量!把柄在握,那個老公唯有乖乖聽話,斷了偷腥的念頭。
“行,我盡量。”柳菁應了。可走近小屋透過門縫一瞅,柳菁頓時哭笑不得:屋內,一桌一床,墻角堆滿了舊報麻袋片之類的破爛。側歪在床的那個滿臉胡楂、邋里邋遢的中年男子,應該是林森。
酬金層層加碼
猶豫片刻,柳菁敲響了門板:“你好,請問你是林森林先生吧?”
中年男子打開門,與此同時,一股濃烈嗆鼻的酒氣混雜著霉味撲面而來:“你找誰?”口氣很沖,好似喝的不是酒,是槍藥。柳菁本能地倒退半步,捂著鼻子說:“林先生,我……我想和你談談。”
“談啥?”林森醉眼乜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式。
兵書上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身為馭夫師,柳菁深知要做成這筆生意,首先要了解林森的為人。從眼下看,是自己想偏了,林森夜不歸宿與第三者無關。要知道,這世上最難纏最難斗的就是小三。念及此,柳菁索性開門見山:“這兒破破爛爛的,你為啥不回家住?”
“閉嘴!”林森硬邦邦地打斷了柳菁,“這兒破嗎?爛嗎?可我爹在這兒住了整整兩年!爹,都是兒子的錯,讓您受苦了——”
看得出,林森沒少喝酒,他搖搖晃晃地走到瘸腿木桌前,捧起一個鑲嵌著黑白遺像的鏡框喃喃自語。很快,柳菁聽出了個大概:這些年,林森忙于生意,很少顧家。前年,他把鰥居多年的老爹從鄉下接到城里,想讓老人安享晚年。可妻子秦小禾和老爹的性子都倔,常因雞毛蒜皮的小事慪氣。一天,兩人又吵得不可開交,秦小禾竟讓老爹滾。一氣之下,老爹搬進了這間潮濕發霉的破屋子,一直住到去世。
“老人在這兒一住兩年,你怎會不知道?”柳菁遲疑地問。林森狠狠拍了下腦門,眼淚“嘩”地溢滿了臉。“我渾蛋,我沒長心!每次回家,老爹怕我分心,也會回去住兩天,要么就說去了親戚家,他始終瞞著我。老爹走了,我心里有愧,也要嘗嘗他吃的苦,遭的罪。”林森死死盯著柳菁,“是秦小禾雇你來做說客的吧?她給了你多少錢?”
定金兩千,事成之后交付全款一萬。林森掏出張銀行卡,“啪”地拍上了破桌子:“你要能叫她來住上三個月,體驗體驗我老爹的感受,我不光回去,還給你三萬酬金。否則,免談!”
一萬和三萬,用腳丫子都能想清該賺哪個。辭別林森,找到秦小禾,柳菁便使出了看家本領:“秦姐,男人是用來靠的,所以要可靠。林先生潔身自好,遠離小三,絕對是個可靠的好男人。女人是用來愛的,所以要可愛。怎樣才算可愛?要懂得退讓、體貼……”
“打住。你是馭夫師還是馭婦師?”秦小禾沉下了臉。柳菁忙說:“夫妻之道,貴在同甘共苦。我保證,你過去陪林先生三個月,他一定會回心轉意。”
秦小禾的犟勁完全出乎柳菁的意料:“我過去,等于我認錯。是他老爹先罵的我,我沒錯。柳小姐,廢話少說,你要能勸他回來,我加碼到五萬!”
五萬?柳菁暗暗咂舌:不愧是有錢人,出手夠大方。就這么定了,拿不下林森,我絕不罷休!次日,柳菁又去了那間破屋,準備打一場持久戰。可這面她說得唾沫橫飛天花亂墜,林森那面卻視她如空氣,愣是一聲不吭。眼瞅天色漸黑,林森三下兩下攤平了墻角的那一堆破爛,往上一躺說:“等你說累了,就在床上對付睡吧。晚安!”
左右包里裝著多樣噴霧劑,你若胡來,我絕不慣著你。柳菁一咬牙,還真躺上了又硬又窄的木板床:為了五萬塊,我豁出去了!
到底誰在演戲
一連兩天平安無事,除了去幾趟街角那個臭味能熏死人的公廁外,柳菁幾乎沒離開過破屋。第三天早晨,柳菁剛從破床上爬起,“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誰啊?”柳菁揉揉惺忪的睡眼,走向門口。門板一開,柳菁不由渾身一顫,驚訝地叫出了聲:“爸,你怎么來了?”
站在面前的,是位拄拐的白發老人。老人氣咻咻地推開柳菁,沖向尚在側身大睡的林森就揮起了拐杖:“混賬東西,說,為啥勾引我丫頭?”
“爸,你別生氣,不是那么回事。”柳菁慌忙攔住老人,急切地說這是她的工作。老人哪里肯聽,扯著嗓門喊:“啥狗屁工作?你還沒嫁人,這事要傳出去,還不讓人磕磣死?走,跟我回家!”
“爸,你要相信女兒,女兒不會做丟人現眼的事。”柳菁急得眼淚在眼圈里直打轉,拖著哭腔說,“等拿到錢,我就給你治腿。醫生說,要再耽誤下去,你的腿只能截肢。爸,為了你,不管受多少委屈我都愿意……”
“菁菁,聽爸一句,我就是死,也不讓你遭這份罪。”老人握住柳菁的手,禁不住老淚縱橫。柳菁正要勸慰,林森已站起了身:“柳小姐,你走吧,我一會兒就回家。”
“謝謝,謝謝你林先生。”柳菁淚光盈盈,攙扶著老人出了門。兩人慢慢騰騰走到街口,柳菁從包里掏出五百塊錢塞給了老人。
沒錯,這位老人是柳菁雇的。昨天,她去公廁,恰恰遇到老人跌了一跤。在扶起老人的那一刻,主意來了:林森是個孝子,她若全心投入演一出苦情戲,一定能打動他。如今大功告成,得趕緊去找雇主秦小禾,再教她一套馭夫術。但讓她做夢都沒料到的是,秦小禾蹤影全無,在天藍藍內等她的居然是趙大頭。
“柳小姐,咱們又見面了。跟林先生同居一室,感覺還不錯吧?”趙大頭甚是得意,揮手打了個響指,一個中年男子走到了身前,竟是林森。
稍一愣怔,柳菁恍然大悟:秦小禾和林森都是趙大頭雇的,意在引我上鉤,逼我交出香艷視頻。
“趙大頭,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不,我很滿意。盡管你們之間啥事都沒發生,可拍攝角度會讓一切變得無比真實。不瞞你說,你熟睡的時候,林先生經常赤身裸體做出抱你的動作。”趙大頭邊說邊沖林森招招手,“把攝像機給我,讓柳小姐好好欣賞欣賞。”
“你真卑鄙!”
趙大頭咧嘴歪笑:“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如果你不把視頻和我老婆給你的錢都交出來,哼,你的父母、男友,包括你認識的每一個人,都將收到一份精美的禮物。”
趙大頭這種人啥事都做得出,就算交還視頻,他也未必會善罷甘休。就在柳菁又恨又無奈時,打開攝像機美滋滋查看的趙大頭卻突然怒氣沖天,霍地躥起:“你搞啥鬼名堂?怎么都給刪了?”
令柳菁難以置信的是,林森并沒有理會氣得直蹦的趙大頭,卻轉身向外走去:“柳小姐,你把視頻還給他吧。馭夫師這行當不錯,但最好別走歪門邪道。”
呆立半晌,柳菁緊跟著追出:“林先生,你為啥要幫我?”
話音未落,柳菁看到了那位客串她父親的老人。林森弓下腰,背起老人大步離去:“那張遺像是趙大頭搞來的,他才是我老爹。我瞞著老爹配合趙大頭演戲,本打算賺點錢給老爹看病,可老爹知道真相后把我罵了個狗血噴頭,說賺錢要走正道,絕不能昧著良心坑人。”
當天,柳菁將留作把柄的視頻還給了趙大頭。從此以后,她依然在做新潮吃香的馭夫師,只不過,再也沒用過美人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