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探花·楹聯

溫州博物館作為地級綜合性博物館，自1958年建館以來，重視藏品的征集工作，通過半個多世紀的努力，目前館內藏品已達三萬余件，數量在浙江省地級博物館中名列前茅。溫州自古有“東南小鄒魯”的美譽。這座山水宜居城市，古往今來吸引了無數俊才賢士、文人騷客，留下下了大量的人文瑰寶。如今，這些值得珍藏的文物已成社會共享的文物資源造福人類。在溫州博物館的館藏里，書畫收藏就是其中的最大門類之一。而在數以百計的明清書法藝術作品中楹聯又是書畫藏品中一朵別開生面的文化奇葩。

一

館藏的名家楹聯，典麗琳瑯，文采映耀，氣韻回味無窮，字句凝練精嚴，內容博大精深，實為照人眼目、字字珠璣的篇章。在篆隸楷草行諸體中，或以雄沉勁健、雍容端樸見長，或以俊秀瀟灑、溫婉流麗為勝，皆給人陶然興會的雅逸美感，讓人于翰墨之中品味美文的詩情哲理，詞句之間賞觀佳書的風神韻致。但其中也有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不少的楹聯均出自狀元、探花之手。身處“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科舉時代，能從千軍萬馬的功名獨木橋上脫穎而出，蟾宮折桂，躋身進士之列，本屬不易，更何況是高中一甲的狀元、探花呢？有的人一輩子，只能窮經皓首充當老童生，有的屢試屢敗，就是無緣進士。溫州的張閣老從舉人進階進士是考了七次，而樸學大師孫詒讓（溫州瑞安人，與其父孫衣言創建浙江四大藏書樓之一的玉海樓）考了六次，最終還是未能遂愿，以舉人充任主事，最終放棄了進士之途，安心作學問，最終成就了自己的另一條光彩的大道。不過話說回來，后世對科舉盡管有這樣或那樣的詬病，但是，作為中國千百年來一條行之有效的文官選官制度，它的優點也是不言而喻的。正因它的層級選撥上的嚴格和公正，只有此舉方可改變人生，故讀書人才會不惜代價趨之若鶩。據統計，清代會試共112科，錄取人數26391名，平均每科取中236人。而溫州從清順治至宣統的十個朝代，有科名者（含貢生以上）共251名（其中永嘉105名，瑞安101名，樂清22名，平陽15名，泰順6名，玉環2名）。而鄉試的舉人通過會試和殿試成為進士的比例大約是1/30。因此，科舉時代能考上一甲的前三名，當是那個時代極為榮耀的事。但有清一代的溫州，嘉慶以前，溫州的科考并不理想，除孫希旦于乾隆四十三年(1778)戊戌科高中探花，但仕途上并無作為。自孫鏘鳴于道光辛丑年（1841）中恩科進士起，其后方出現具有影響力的權宦名臣，如孫衣言、黃體芳、黃紹箕均為進士后欽點翰林，從體制上講，為日后的身居高位奠定了基礎。因此，在科舉年代，中進士是進入統治集團高層的主要途徑。那些，高中一甲或二甲而入翰林的士子理當是值得敬佩。而這些中舉的才俊們，一手好筆墨，是科舉斷不可少的敲門磚，這也為日后功成名就、題寫墨寶打下基礎。溫州博物館收藏的楹聯藏品絕大部分都是出自這些人之手。雖然科舉的館閣體消彌了部分士子的逼人才氣，但是，用今天人的眼光來審視，這些人的書法雖走傳統之路，但功底深厚，筆筆有出處，藝術上依然頗有可圈可點之處。

二

縱觀溫州博物館收藏的楹聯中，翰林出身的閣臣或封疆大吏比比皆是，如翁同龢、曾國藩、左宗棠、林則徐、沈葆楨、梁章鉅是大家所熟知的。其中不少就是狀元、探花出身。他們于官場得心應手，于文翰詞章也非常了得，這些存留的對聯墨寶所題贈的人，不少也是溫州的名宦，它從一個側面反映出這些攀上科舉金字塔的頂級人物，在當時社會所受的推崇程度。同時也為他們的墨寶流傳打通渠道，成為全社會所喜聞樂見的文化財富。

狀元

翁同龢 陸潤庠 王仁堪 夏同龢 張謇

翁同龢（1830-1904），字叔平，號松禪，常熟人。咸豐六年（1856）狀元，官至協辦大學士、戶部尚書。光緒戊戌政變，罷職歸里。擅長隸、楷、行書，風格遒勁奇肆，結體寬博開張，為同治、光緒間著名書家。楷書聯，紙本，177cm×46.9cm。釋文：回觀佛國春螺髻，勅賜詩人明月湖。瓶廬居士翁同龢。

陸潤庠(1841-1916)，字鳳石，江蘇蘇州人。同治十三年(1874)狀元，官至都察院左都御史，后擢升為太保、東閣大學士。他的書法意近歐、虞，用筆圓潤豐滿，雍容華滋。行書聯，紙本，169.4cm×38.8cm。釋文：博學研精杖德居易，屬詞近古陳義甚高。班侯仁弟大人雅屬，鳳石陸潤庠。

王仁堪（1848-1893），字可莊，又字忍菴，號公定，福建福州人。光緒三年（1877）狀元及第，授殿撰，官蘇州知府。善設色花卉。書宗歐、褚，名噪一時。有《昭代尺牘小傳續集》《清朝書畫家筆錄》傳世。行書聯，紙本，164.7cm×38cm。釋文：甘露卿云，于斯為瑞，珠輝玉照，蓋世之華。蓮溪仁兄大人教正，可莊弟王仁堪。

夏同龢（1869-1925），字用卿，貴州麻江人。光緒24年（1898）狀元，授修撰。工書，擅詩文。楷書聯，紙本，168.2cm×39.7cm。釋文：敦槃狎主耆英會，臺省同登禮樂壇。逸農仁兄大人雅正，弟夏同龢。

張謇（1853-1926），字季直，號嗇庵，江蘇南通人。光緒20年（1894）會試，中狀元，授翰林院修撰。1911年任中央教育會長； 1912年南京政府成立，任實業總長；1912年任北洋政府農商總長兼全國水利總長；張謇是中國近代著名的實業家、教育家。行書聯，紙本，36.5cm×140.5cm。釋文：槿豐朝砌靜，蓧密夜窗寒。樨園一兄，張謇。

探花

馮桂芬 王文治 張之洞 鄭沅 李文田 孫希旦 潘祖蔭

潘祖蔭（1830-1890），字東鏞，號伯寅（一作字），小字鳳笙等，江蘇吳縣人。咸豐二年（1852）探花。授編修，累遷侍講學士。官到工部尚書、軍機大臣，加太子太保銜。喜搜羅善本書及金石碑版之屬，收藏甚豐。行書聯，紙本，30.5cm×133.7cm。釋文：月華滿地都成水，花氣浮空不辨香。秋谷九弟，祖蔭。

王文治（1730-1802），字禹卿，號夢樓，江蘇鎮江人。乾隆二十五年(1760)探花，官至翰林院編修、侍讀，后任云南姚安知府，罷歸，遂絕意仕途，而與文人墨客交游。王文治工詩文，善書法，得董其昌神髓，并喜用淡墨，以表現瀟疏秀逸之神韻，時稱“淡墨探花”。他和梁同書被視為帖學大師，并稱為“梁王”。著有《夢樓詩集》《論書絕句三十首》等，傳世書跡較多。行書聯，紙本，30.5cm×125.9cm。釋文：嘗為詠春閑映竹，每因懷古坐臨風。集契帖，晞嶠學長大兄先生正，夢樓王文治。

孫希旦(1737-1784)，字紹聞，號敬軒，浙江瑞安人。乾隆四十三年（1778），應禮部試，以一甲三名及第，授翰林院編修，任武英殿分校官兼國史三通館纂修官，起草《續通典凡例》，校纂甚勤。厘正《契丹國志》《金國志》。工書。行書聯，紙本，22cm×12.65cm。釋文：齒牙吐慧艷于雪，肝膽照人清若秋。毓青煙世兄，孫希旦。

李文田（1834-1895），字畬光、仲約，號若農、芍農，謚文誠，廣東順德人。咸豐九年（1859）探花，官至禮部侍郎。工書善畫，通曉經史、兵法、天文、地理，對元史及本北水地研究尤精。金石碑帖書籍版本之源流，皆得其要。著有《元秘史注》《元史地名考》《西游錄注》《塞北路程考》《和林金石錄》《雙溪醉隱集箋》等，是清代著名的蒙古史研究專家和碑學名家。楷書聯，紙本，166.2cm×38.2cm。釋文：神器化成陽文陰縵，太儀斡運天回地游。仲熙二兄正集文選七命勵志，丙戌八月，李文田。

馮桂芬（1809-1874），字景亭，號林一，吳縣人，道光二十年（1840）探花。書宗歐、虞，工行草，疏秀簡逸，別具畦町。也精歷算、鉤股之學。行書聯，紙本，158.2cm×30cm。釋文：德積逢時景風升上，福侄重職鼎命方來。竹齋三兄公祖大人雅屬，馮桂芬。

張之洞（1837-1909），字孝達，號香濤、香巖、抱冰，河北南皮縣人。同治二年（1863）探花，授編修。1867年起，先后任浙江、湖北、四川等地學政；1881年授山西巡撫；1889年，調湖廣總督。后官至體仁閣大學士。他在政治上、軍事、文化等多方面都有自己的建樹，是清后期洋務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他書學蘇東坡，善用側鋒，然有蘇體的橫肆而無其敦和。存世有《張文襄公全集》。行書聯，紙本，35.3cm×171.7cm。釋文：庭下已生書帶草，玉中自有辟邪香。張之洞。

鄭沅（?-1940后），字叔進，號習叟，湖南長沙人。光緒二十年（1894）甲午恩科探花，以翰林侍講入值南齋，1903年出任四川學政，辛亥后曾為總統府秘書，袁世凱稱帝乃以疾力辭，袁克定百計挽之不起，客上海愛儷園。善書法。行書聯，紙本，130.9cm×31.4cm。釋文：獨步儻逢句漏令，不然配食水仙王。荔裳仁兄方家屬正，鄭沅集蘇句。

三

此外，在本次展出的作品的作者中，還有一個比較特別的現象就是組成人員的社會關系比較復雜，即有父子關系、兄弟關系，也有翁婿關系、門生關系，還有在野的布衣。這一事實，體現了聯楹在清代擁有廣泛的社會基礎。

黃體芳、黃紹箕

黃體芳（1832-1899），字漱蘭，自署東甌憨山老人，浙江瑞安人。清同治二年（1863）進士，初授翰林。后升為山東學政，轉翰林院侍讀，轉右春坊右庶子，遷詹事府少詹事，光緒八年任兵部左侍郎，左宗棠評其“夙負文名，叩學攻苦，一時人望攸歸”。與張佩綸、張之洞、寶廷合稱“翰林四諫”，為前清流巨子。光緒十一年，因疏劾李鴻章治兵不力，被降調為通政使。行書聯，紙本 28.7cm×130cm。釋文：書從歷事方知味，理到平心始見真。墨農姻世講雅鑒，漱蘭黃體芳。

黃紹箕（1854-1908），字仲弢，號漫庵，浙江瑞安人。黃體芳之子，光緒六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歷任湖北鄉試主考、京師大學堂總辦、湖北提學使。他對湖北的教育貢獻巨大，其所著的《中國教育史》是一部很有影響的學術專著。紹箕博學能文，精于金石書畫之學，楷書聯，紙本203cm×42.9cm。釋文：忠謨嘉猷雅志素履，辭林義府國老民宗。欖谷姻丈大人雅政，侄黃紹箕。

孫衣言、孫詒讓、俞樾

浙江瑞安玉海樓是全國著名的藏書樓，與湖州嘉業堂、寧波天一閣、海寧別下齋并稱為浙江四大藏書樓。而玉海樓樓主即為孫衣言，它建于光緒十四年（1888），也是其子晚清樸學大師孫詒讓的讀書之所。

孫衣言（1814-1894），字紹聞，號琴西，晚號遁披，齋名遜學，浙江瑞安人，清道光二十四年（1844）中舉人，三十年舉進士。歷任翰林院編修、安慶知府、湖北布政使、江寧布政使。光緒五年（1879）以太仆寺卿，稱病致仕，回鄉建玉海樓。行書聯，紙本，32.6cm×170.5cm。釋文：千歡萬悅貴壽無極，五福四利喜慶大來。嶧山大兄大人正之，遜學孫衣言。著有《古籀拾遺》《墨子間詁》《周禮正義》等。

孫詒讓（1848-1908），字仲容，號籀庼，浙江瑞安人。同治年舉人，官刑部主事。晚清經學家、文字學家，與俞樾、章太炎并稱清末三學者。有晚清經學殿后，樸學大師之譽稱。孫詒讓博學精深，從十三歲著《廣韻姓氏刊誤》，十八歲著《白虎通校補》至六十一歲輯《籀庼述林》，一生共著述三十五部，于經學、文字學、甲骨學、金石學、校勘學、目錄學、文獻學等方面都有很高成就。晚年致力于地方教育，興辦學堂，創立實業，培育人才，以應時需，是近代浙江教育的開拓者與奠基人。行書聯，紙本，34.8cm×164.5cm。釋文：華燈百枝光耀滿目，神鳥五色文德在身。蔭軒妹丈大人雅鑒，籀庼弟孫詒讓。

俞樾（1821—1907）字蔭甫，號曲園居士，德清人。道光三十年（1850）進士，官編修。博學多識，著作豐富，為一代經學宗師。他與孫衣言為同榜進士，結為金蘭之誼。工書法，有江聲之風，以篆、隸法作真書，別具一格。隸書聯，紙本，33.6cm×135.4cm.釋文：石氣長清華姿自潤，詩懷大暢琴德以和。肖芳仁兄雅屬，集魯峻碑字。曲園俞樾時年八十六。

林則徐、沈葆楨

林則徐（1785-1850），字少穆，號竣村，晚號竣村老人、竣村退叟、七十二峰退叟，福建閩侯人。嘉慶進士。曾任東河河道和江蘇巡撫。1838年在湖廣總督任職，禁止鴉片，卓著成效，為禁煙派代表人物。曾與龔自珍、黃爵滋、魏源等人提倡經世之學。工行草，以《集王圣教序》為宗，規秀勁矩乃其可貴之處。 行書聯，紙本，釋文：清似釣船聞夜雨，皎如新月在秋潭。容堂世叔大人雅政，少穆林則徐。

沈葆楨（1820-1879），福建福州人，字幼丹，道光進士，授編修，遷御史。林則徐之婿。歷任任九江知府、兩江總督兼南洋通商大臣，參與經營輪船招商局，并派船政學堂學生赴歐留學。著有《沈文肅公政書》。行書聯，紙本，36cm×207.8cm，釋文：聞木樨香靜者多妙，知菜根味清而能腴。沈葆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