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生態學是20世紀下半葉萌生的一門新的學問,屬邊緣學科。簡單地說,它是指運用生態學的基本原理來研究教育生態的科學。嚴格地說,這門學科還是一門正在發展并未成熟的學科,但研究與運用它卻有著重要的文化意義與美育作用。本文擬從美術教育的生態意識出發,就中澳兩國高等美術教育與本土美術文化關系的議題,從以下幾個方面作一簡要的比較分析與探討。
一、中澳兩國高等美術教育生態演進與本土美術文化的關系
所謂“本土美術文化”即指扎根本土、世代傳承、有民族特色的美術文化。這種文化既有歷史傳統的沉淀,也有植根于現實生活變化與發展的因素。它作為一個民族物質與精神的紐帶,總是會在長期的社會經濟、文化發展中為每個民族自覺地加以傳承,這是本土美術文化得以發展延續的內在依據。而本土美術文化的發展則與其文化的變遷有關,它也總是會受到特定時代、環境因素的影響而導致其原有文化的內容或形式的變化,當然這種變化是一個漸進的發展過程。如就本土美術文化傳承與發展的方式及途徑而言,無疑是多樣的,但最重要又最有效的的方式與途徑應該是學校美術教育了,這是不言而喻的。拿中國高等美術教育生態系統來說,它是一個目的、指向非常明確的系統且與一定社會民族的思想、觀念、風俗、習慣等相聯系或相一致,為了確保其目的、指向的順利實現,其教育與本土美術文化的關系就體現出重要的選擇功能。這種教育生態的演進,反映在對文化的選擇上至少有這么幾種:一是編整、糅合,即對那些與高等美術教育同向又同層的本土美術文化因子的選擇。由于本土美術文化浩如煙海又具有零散性,這就要求高等美術教育必需通過適當的編整或糅合才能將這些文化因子整合成一個專業系科或一門專業課程,或者是在某些課程中糅進一些相關內容。二是加工、改造,即對與高等美術教育同向異層的本土美術文化因子的選取。有些本土美術文化因子因層次較高或者是它們對正在成長著的美術專業生會產生正反的雙重作用,甚至還可能產生認知的障礙等,這就需要高等美術教育對其文化因子進行必要的加工與改造,化腐朽為神奇,化毒草為肥料,成為學生能夠接收的內容與形式,從而挖掘其深層的美育功能。三是歸謬、排除,即對與高等美術教育異向異層的本土美術文化因子的舍棄。因為這些文化糟粕與高等美術教育的目的、指向相悖且也超出了一般美術專業生身心接受的程度,對于這些文化糟粕我們除了要歸謬與排除外,還要通過學校教育連續性的強化,使學生逐步從不自覺的感性歸謬上升到自覺的理性批判。關于這種演進與文化的關系,中央美院院長潘公凱教授的看法可謂代表了當下我國的現狀與努力的方向,他認為中國高等美術教育的改革與發展“固然需要在開放的、信息交流空前便利的國際化環境中,接受來自不同方向的檢視和評價,但是西方現代美術教育的發展及其背后的社會文化系統,只能作為一種參照,為我們認識中國現代美術教育的問題提供一種反思性的視角,而不能以‘與世界同步或接軌’的名義移植過來。因為,中國現代美術教育的形態只能是在中國的現實中生成的,是與中國的發展變革緊密相聯的,其核心的觀念與價值標準更是由中國歷史、社會的諸多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其“未來形態一定是從中國的歷史文化和當代環境中生長出來的,它一定不會是西方現代美術教育的簡單重復……我始終認為,如果我們能夠對中國文化中的核心精神進行現代重構,必將對西方的現代化過程所依據的文化觀念進行修正,這才是中國藝術文化發揮自已的資源優勢,在變化的世界文化舞臺上對人類文化所能夠做的最重要的貢獻”。
澳大利亞由于建國的歷史不長,而且是在以歐洲白人文化為主流,兼顧移民文化、土著文化的基礎上建構起來的多元文化,所以其本土文化中除了土著文化有顯著特性外,從根本上講其本土文化的整體還處于“磨合”的發展之中,我們甚至可說這種多元文化的現狀也就是當下澳大利亞的本土文化。因此,其高等美術教育生態演進與本土美術文化的關系,正體現為一種 “盤根錯節”的“雜交優勢”狀態,當然也存在著一定程度或某些方面的“亂象”現象。其負面影響,究其原因主要是文化雜亂、地域意識嚴重、生源高低不均、教育各行其是且這些關系未能達成“求同存異”“大同小異”所引起的。
二、中澳兩國高等美術教育生態課程體系與本土美術文化的關系
學科專業設置的課程群相互間的分工與配合,便構成高等美術教育的課程體系。它既是人才質量培養的保障,也是國家、民族對人才實施素質教育的落腳點。目前中國高等美術教育中各院校都開設有中國畫專業或書法課程等,但相當多院校的專業教育還未能將本土美術文化的整體納入其專業設置布局或專業課程體系中來統整設計,其結果是很多的專業教育中少了豐厚傳統文化的有力支撐。如民間美術文化課程等就處于模糊開課(即因人設課、沒人不設課或課程時開時不開等)的困境。原因是多方面的,但與當下其教育生態中的課程體系、教學內容、評價方式等均以“西化”為主而少有本土文化的成份或元素有著重要關聯。正如不少學者在談到時下專業教育的弊端造成學生文化素養缺失時所指出:當前西方文化正以其強勢侵蝕著學子們的身心,導致“民族意識和民族觀念在我們青年的思想中漸漸地淡泊,甚至有些動搖。正值青春年少的大學生們生長在文化經濟體制的轉型期,對外來文化缺少判斷,認為外來的就是好的,就是先進的,把本民族的藝術看作是‘土氣’、‘低俗’的東西” 。
澳大利亞由于奉行的是以歐洲白人文化為主流的多元文化主義政策,所認其高等教育主要是歐式的。如新南威爾士大學美術學院美術教育專業的課程體系 就分為兩個主修方向:主修美術的學生要學習美術核心科目、美術教育核心科目、美術史論核心科目,再加上相應的選修課程;主修藝術設計的學生要學習藝術設計核心科目、美術教育核心科目、美術與設計史論核心科目,再加上選修課程等。可見其課程體系中沒有專設土著美術文化課程。依據筆者在訪學期間的親身體驗與了解,學院還是每年定期聘請土著美術家以“駐校藝術家”的身份,將土著美術文化課程列為選修課來開設,課時一般為一周或二周,開課的形式以藝術實踐為主,兼顧土著藝術歷史的講解等。(見圖)但就整個澳大利亞高等美術教育生態課程體系而言,應該說土著美術文化的份量及其影響是微不足道的。當然,這與聯邦政府對土著文化理解、扶植不夠從而影響了其傳播的力度有關聯。
三、中澳兩國高等美術教育生態評估與本土美術文化的關系
美術教育生態評估的范圍比較寬泛,它既是一種價值判斷,也是一種優化美術教育發展的重要手段。它與本土美術文化的關系密切。
眾所周知,高等美術教育既有培養專業人才的使命,又有通過人才培養服務社會實現傳承與發展本土美術文化的延伸職能。這也是其教育生態評估與本土文化關系反應的一個重要方面,并體現了教育與文化(包括文化背后的經濟價值)具有相輔相成的作用關系。如中國歷史悠久的中國蘇繡,曾有“家家養蠶,戶戶刺繡”的地方文化傳統,它在經歷了較長時間的“市場亂象”后又重新回到了健康發展的道路,其關鍵除了“蘇繡慢慢開始了全盤西化到回歸傳統的傾向”外,還在于該行業順應市場需求細分產品線,尤其是從企業自辦到行業與當地高等美術教育合辦剌繡培訓學校后,大大提高了繡娘的專業水準與從業素養,從而穩定了一支有較高素質的繡娘隊伍。“縱觀很多中國傳統手工藝,其中大部分沒有跟隨社會演變而自我進化。而一部近代蘇繡的發展史,就是一部中國近代文藝思湖,中國人審美心理的演變史。蘇繡一直把自已的工藝、產業生態小環境融合到全中國的文化、經濟大環境中,所以它能成為傳統文化的一朵奇葩,不斷生存下來,還在不斷成長。如今的蘇繡已經從剌繡進化到繪畫的一個類別。以前的蘇州姑娘,無需美術功底,憑著自已的耳濡目染就能成為繡娘,如今成名的蘇繡大師,正越來越多地以畫家形象出現,這也是從工到藝的轉變”。 若以教育生態評估來衡量,可見目前的中國高等美術教育與本土美術文化正在形成“互動”的合作發展關系。
澳大利亞則因其自身的國情而體現出不同的特點。“在澳大利亞第一所大學建立后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大學領導班子主要由外行人組成,它們的權力遠遠超過校學術委員會。校長和注冊主任是主要決策者,教授在大學領導班子中無一席之地。這種狀況直到1925年才有所改觀”。“今天,澳大利亞大學形成了統一的領導模式。領導班子由校長、副校長和校長助理組成。校長仍然是名譽性質的,由著名人物擔任,主持學校理事會工作,出席畢業典禮和其他公開儀式。副校長主持日常工作和校學術委員會工作……大學的基層單位是學院和系,由教授或學術權威擔任院長和系主任”。 但“澳大利亞高等教育不提倡‘大而全’的單一發展模式;高校結合當地的發展需求和學生利益,根據自身特點發展優勢學科” 。尤其是自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后,其高等教育有兩個突出的特點值得關注:一是努力提高教育質量,不斷強化教學的實踐性、實用性及職業性;二是積極推進教育國際化戰略,不斷提高辦學的實力、提供優質的教資源及培養有國際化競爭力的人才。如享有國際聲譽的TAFE高等美術教育,其課程中的地域文化特色就很鮮明,其教學的實踐性、實用性及職業性頗強,并要求確保提供最新的培訓內容與形式。因為“澳大利亞各大學有自已的法規,賦予自身有對教學水準鑒定的權利,并為保證教育質量提供基本準則” 。特別是“最近幾年,澳大利亞大學學術委員會、教授會、評議會的人員組成發生了顯著的變化。在過去相當長一段時間里,學術委員會、教授會、評議會的成員務必持有教授頭銜,頂多邀請一、二位行政領導和圖書館長參加,現在它們也吸收青年教師代表和學生代表參加。在這三個組織中,評議會的權力較大。評議會由20人至40人組成,包括教授、副教授、行政領導、學生代表、畢業生代表、政府委派代表等。學術委員會、教授會和評議會采取選舉任期制,而不是任命制” 。若以教育生態評估來衡量,可見目前的澳大利亞高等教育與本土文化的關系同它持多元文化的國策、高校自治的傳統保持了一致,即自主性雖強但也各行其是。
結語
綜上所述,可見中澳兩國高等美術教育與本土美術文化是一種相互依成的生態關系。因國情、體制的不同,中國高等美術教育與本土美術文化的關系更多的體現了國家、地方政府的主導作用;而澳大利亞的這種關系因其實行的是多元文化政策,加上高等教育自治的傳統,所以其主導作用更多地來源于高等教育自身的發展及需求。
(本文作者謝雱為國家公派赴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大學美術學院訪問學者,劉艷為湖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本文系湖南省教育廳課題“中澳高等美術教育比較研究”的成果之一,編號08C561)
注釋
①潘公凱《探索中國特色的現代美術教育之路——就中央美術學院的改革與發展答本刊記者問》,《美術研究》2003﹒01。
②戴明明《我國高校美術教育的幾點思考》,《吉林教育》2009﹒10。
③參見黃銳剛《由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大學美術教育專業課程引發的思考》,張幼云主編《美術教育大視野:中外高等美術教育比較研究》,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
④雷虎《蘇繡演義》,《云中往來》2009﹒09。
⑤⑧王斌華《澳大利亞教育》,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第187~188頁、第188頁。
⑥趙云潔、梁廣、王怡《淺談中國與澳大利亞高等教育之差異》,《時代教育》2011﹒06。
⑦黃慧民、駱潔嫦《澳大利亞高等教育概況》,《世界教育信息》200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