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瘦高個,穿一件淺灰色的長衫,樣子既莊嚴又和藹。講一口北方話,只是偶爾露出些廣東口音來……”記憶仿佛被雕刻,深印在講述者的腦海,也讓聽者如見其人。
1933年,他28歲,風華正茂。在瑟煞秋風中,在錦繡江南的金陵城,他凜然走向了刑場。留給后人的,永遠是他清癯的背影和堅毅的臉龐。
憶羅,真情銘記到永生
當這位80歲的老人眼里泛起淚花給我們講述的時候,我們的心也快要融化了。近一個世紀的真情和追憶,要怎樣的濃情厚意,才能做到。
2012年4月的一天,春光明媚。我們接到吉林省委黨史研究室征研一處王宜田處長來電,說羅登賢同志的親密戰友、原東北滿洲省委和東北抗聯領導人馮仲云同志的女兒馮憶羅老人親赴廣州,看望羅登賢的兒子羅偉民。
我們如約趕到她下榻的賓館,專程采訪了她。短短兩個小時的訪談,讓我們感觸良多。在革命的征途中,在艱苦的歲月里,革命的伙伴結成了多么誠摯而深厚的友情,多少美好的人性和真情在閃耀著光芒。
“說起我的名字,很多人都很好奇,很感興趣,憶羅、憶羅,回憶某個人,很多人會猜是不是父親以前的戀人之類的。呵呵,其實這個羅,指的是羅登賢同志。”
“我是1932年4月出生的,出生時沒有正式取名字,父母和羅伯伯(羅登賢)一直都叫我的小名‘囡囡’。我兩歲半時,父親母親得知了羅登賢同志犧牲的消息,悲痛萬分,為了紀念他,表達對他深深的哀思,為我取名馮憶羅。”
馮憶羅從自己的名字開始述說:
“1934年4月,哈爾濱團省委書記劉明佛、團省委宣傳部長楊波叛變,供出了父親母親。哈爾濱地下黨的同志需要緊急安置,凡與兩人有過聯系的同志或撤離或潛伏。日本人懸賞一萬元要父親的腦袋,提供線索的賞三千元。父親母親要緊急撤離,可是母親剛生下弟弟,本來組織上決定讓母親把我和弟弟寄養在作家白朗、羅峰家里,但隨后他們也暴露了,只能把我們送回老家。臨行前組織上批準了父親半個小時的假與母親告別。父親對母親說,這次的分別有三種可能。一是到了老家后,上海東北交通站會把你送回來,那我們可以一起奔赴前線;二是可能要隔十幾二十年,等著革命勝利了才能再見;三是永遠分別了。這時,一個女同志給父親送關系(送關系指的是組織上安排父親離開,相應的接應的地址、接應人等具體的信息)。她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噩耗——羅登賢同志于1933年在南京雨花臺英勇就義。此時已是1934年10月,離他犧牲已過去了一年。夫妻骨肉分離沒讓兩人流淚,此刻聽到羅叔叔犧牲的消息卻讓兩人悲傷得不能自已。父親激動地對母親說,登賢同志最喜歡囡囡了,我們就把女兒的名字改成憶羅吧,等女兒長大懂事了就開始用這個名字,以此來紀念和緬懷他”,馮憶羅回憶道。
“在我13歲的時候,很想參軍。剛好新四軍征兵,我就去報名了。當時征兵的同志因為我年紀小不同意,讓我回去念書。我耍賴不肯走。他問我為什么要參軍,我說一要參軍,打日本鬼子;二是我爸爸在部隊,我要去找我爸爸。經不住我軟磨硬泡,負責的同志終于同意了。他問我叫什么名字,是小名‘囡囡’嗎?我說不是,我叫馮憶羅。從此,我的名字就叫馮憶羅了。隨著成長的腳步越邁越大,我覺得肩上的擔子也越來越重,因為我身上寄托了父母對羅登賢同志的深情,擔負著紀念羅伯伯的使命。”馮憶羅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
馮憶羅, 東北抗日聯軍著名領導人馮仲云的女兒。馮仲云曾任滿洲省委秘書長、巡視員,北滿臨時省委書記,東北抗聯第三路軍政委。1955年,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為表彰人民解放軍戰功卓著的將領,舉行了隆重的授銜、授勛儀式。當時馮仲云已離開部隊到地方任職,不能被授予軍銜,但為了表彰他為東北抗日事業作出了突出貢獻,授予其一級八一勛章和一級獨立自由勛章,他被稱為“不穿軍裝的將軍”。薛雯是馮仲云的妻子,是地下黨滿洲省委的內部交通員,負責在各省委常委間傳送文件和報告。
“父親是1931年認識羅登賢的,那時羅伯伯是中央派往東北滿洲的代表,住在我家,在哈爾濱松花江岸北江橋下的一個小島上(牛甸子島)。1931至1932年,羅登賢是北滿省委書記,他和我的父親母親為東北的抗日事業嘔心瀝血,共同奮斗,是最親密的革命戰友,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感情。”
戰敵,共赴生死情義深
在馮仲云夫妻的記憶中,羅登賢是一個善于學習,厚積薄發的人。在生活、工作中學習,善于積累,不斷提高自身的知識修養。他關心同伴,全心幫助同志進步,深受大家尊敬。
薛雯曾回憶說:“……他和滿洲省委組織部長、北滿特委書記等,常在我家開會、商談工作。他還時常講一些革命道理開導我,經常說做革命工作要經得起風吹雨打,階級斗爭的知識要從革命的實際斗爭中去尋找,革命的理論要在實際工作中去不斷提高……他說,自己過去是個船廠的小伙計,不大識字,沒什么文化。后來在師兄的幫助下,逐漸認識革命,參加了中國共產黨。在革命隊伍里,從最簡單的學起,慢慢學會了讀傳單、讀文件,到后來自己寫文件、報告。他參加了廣州起義和許多革命活動。在這些實際革命中,他的文化、理論水平和工作能力也逐漸提高了。這樣,才能為黨做一些工作。當時,我剛剛入黨,對革命的認識很膚淺,他的開導給了我很大幫助。”
馮憶羅回想起母親的話,繼續說:“羅登賢是個能‘一心多用’的人。有一次,楊靖宇同志來向他匯報工作,看到他正寫著報告,就站在一旁等著。羅登賢停下手中的筆,抬起頭笑著說:‘你說你的,我寫我的,不誤事。’于是他邊寫報告,邊聽匯報。當時母親也在場,她邊坐著等羅登賢寫完報告,送給省委常委看,邊跟另一個女同志聊天,討論去哪兒買漂亮衣服。羅登賢聽到她們聊天,有點著急了:‘你們女同志怎么盡聊衣服,有時間多看報多學習嘛!’母親她們連忙不敢出聲了,心想這羅書記也太厲害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一會兒,羅登賢報告寫完了,并對楊靖宇的匯報一一作了詳細的指示。”
馮仲云曾于1946年發表紀念羅登賢的回憶文章,其中寫到:“1932年秋,我被登賢同志派赴湯原建立游擊隊,他在哈市南崗吉林街某號小房內,指示我去下江后的工作任務和方法,直到現在我還深印在腦海中。”
馮憶羅說:“那時父親才24歲,很年輕,南方口音挺重,一直待在城市,沒有基層農村的工作經歷。當時湯原縣漢族人比朝鮮族人少,共產黨員里漢族的更少,加上父親一共才3名漢族共產黨員。如何在這樣一個少數民族地區開展抗日工作?難度大,富有挑戰性。羅登賢手把手地指導父親,要用適當的工作方式、方法,通過發動朝鮮族共產黨員來動員老百姓入黨,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在馮仲云動員領導下,短短半年時間,湯原縣游擊隊由小到大,由弱到強,后來發展成為令敵人聞風喪膽的東北抗日聯軍第六軍,不少中國民眾加入中國共產黨,黨組織進一步得到了壯大。
羅登賢性格剛毅,遇事冷靜,與他共事的同志有口皆碑,深受影響。
1932年初春,為了秘密組織一支偽警備隊的嘩變,羅登賢和滿洲省委常委,省委軍委書記趙尚志在省委秘書長馮仲云的家里(位于哈爾濱市南崗區河溝街)研究警備隊起義的具體方案,起草和印刷有關起義的文件、傳單。“當時嘩變的事不小心走漏了風聲,情況緊急,于是大家連夜工作。羅登賢負責寫傳單,父親放哨、搬紙,母親遞紙,趙尚志負責用石印機印刷文件。” 羅登賢用毛筆蘸著阿木尼亞藥水在臘紙上書寫著“告偽警士兵書”。深夜,為防止印刷機聲被街道上的巡警聽到,羅登賢就用腳使勁踏地板。“母親打開了一個藤箱,讓我坐在里面,不時掐一下我的腿,讓我的哭聲來掩蓋印刷機發出的聲音。”“羅伯伯說:‘真是苦了我們囡囡了。為了安全完成任務,不得不讓你也參加了我們的工作。’”他們經過一夜的緊張工作,完成了印刷任務,為警備隊起義做好了準備。
1933年11月省委秘書處由馬家溝河溝街搬到小戎街2號。省委秘書長馮仲云以東北商船學校數學教授的公開身份為掩護在這里安家。省委的全部重要文件都保存在客廳的大沙發靠背里。馮仲云的家成為當時中國共產黨領導東北人民進行抗日斗爭的“總指揮部”和省委的“文件庫”。在這里馮仲云夫婦曾多次躲過敵人的檢查。
“聽媽媽說,那時經常要送文件給各位省委常委審閱。雖然當時已經有了電車和出租車,可是東北憲兵經常抽查電車,為了節約經費母親也不舍得坐出租車,送文件都是靠疾步快走甚至用跑的。為了確保文件的安全,母親就把文件貼身藏好,有時抱著我去送文件就把文件裹在我的肚子上。羅伯伯若是在場,總會說我來帶囡囡,你趕緊去送文件吧。母親說那時羅伯伯很疼我,總是讓我坐在他的大腿上,左手抱我在懷里,右手寫文件。”馮憶羅回憶道。
地下斗爭是殘酷的,危機四伏的,隨時面臨死亡。羅登賢和他的戰友們同舟共濟,克服了一個又一個困難和危險,頑強地進行革命斗爭。他們之間結成了深厚的情義,這是用生命和鮮血凝成的兄弟般的情義!他們做好了隨時犧牲自己的準備,這是對共產主義信仰的無限忠誠,對中國共產黨的無限忠誠,對國家和人民的無限忠誠!
弄潮,鯤鵬展翅翱南粵
在遠赴東北領導黨的工作和抗日活動之前,羅登賢已經積累了豐富的工作經驗,是廣東早期工人運動的領導者之一。
1925年6月19日,震驚世界的“省港大罷工”爆發了。羅登賢擔任香港機工聯合會負責人和罷工團團長,參與罷工委員會的領導工作。帶領罷工海員和金屬業工人離開香港去廣州,參加反帝示威大游行。英、法、葡等國侵略者武裝鎮壓示威群眾,制造了血腥的沙基慘案。面對自己同胞被槍殺的慘狀,羅登賢極其憤怒。他說:“帝國主義這樣野蠻地對待我們,我們必須起來反抗!”羅登賢根據省港罷工委員會決定,發動香港機工聯合會、金屬業工人參加糾察隊,武裝封鎖了香港和沙基租界。
1926年4月, 香港金屬業總工會成立大會在廣州召開,羅登賢被任命為總工會黨團書記;同年10月,中共香港支部改為香港市委,他當選為市委常委,負責領導工運工作。1927年4月12日,蔣介石發動反革命政變。在白色恐怖的威脅下,羅登賢毫不畏懼,仍往來于廣州和香港之間,從事地下工作。
1927年中共中央八七會議后,羅登賢當選中共廣東省委委員,回廣州協助張太雷、楊殷等籌劃廣州起義。同年12月11日,廣州起義爆發,羅登賢任起義指揮部領導成員兼工人赤衛隊第一聯隊隊長。他帶領600多名赤衛隊員,配合教導團等,冒著槍林彈雨向廣州市公安局和保安隊發起攻擊。由于敵強我弱,他又指揮赤衛隊掩護起義隊伍撤退轉移。廣州起義失敗后他返回香港繼續從事地下工作。
1928年1月,羅登賢當選中共廣東省委常委,負責職工運動委員會工作。同年6、7月間,中共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在蘇聯莫斯科召開前,羅登賢被調往上海,與中央臨時政治局委員李維漢、任弼時等主持與領導中共中央在國內的日常工作。協助中華全國總工會委員長、工委書記蘇兆征指導全國工人運動。
1928年初,中共廣東省委在香港召開擴大會議,他被選為省委常委,不久,被調到上海任中共江蘇省委書記,和羅邁(李維漢)一起領導工人運動。同年6月,中共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召開,年僅23歲的羅登賢被選為中共中央委員和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成為中國共產黨高級領導人中工人出身的最年輕的干部之一。
1929年,羅登賢任中共南方局委員,調到香港工作。1930年2月,他任中共廣東省委書記,與李富春、蔡暢、鄧發、陳郁等一道并肩作戰。10月,任中共南方局書記,負責領導廣東、廣西、福建、云南、貴州五省的黨組織開展革命斗爭。他還參與主編《香港小日報》等報刊的工作。
遇險,歷經劫難志彌堅
“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潔,待到雪化時。”
這首詩是老一輩革命家陳毅元帥以物喻志的名作,贊揚那種不畏艱難、雄氣勃發、愈挫彌堅的精神。而這恰恰也是羅登賢短暫而又波瀾壯闊一生的寫照。在羅登賢短暫的革命生涯中,曾三次遭到敵人逮捕,任憑受盡慘無人道的酷刑,但他始終堅貞不屈。
第一次是在1922年。當時他發動太古船廠工人響應海員大罷工號召,帶領工人罷工,迫使資本家同意了增加工資的要求。后來資本家勾結香港當局,以羅登賢鬧工潮為由逮捕他,并判處了半年徒刑。但坐牢不但沒有動搖羅登賢的革命信念,更堅定了他堅持斗爭的決心。出獄后,他又立即投入了新的戰斗。
第二次是在1928年2月。當時他作為中共廣東省委常委,與省委代理書記鄧中夏及其他幾個常委在香港市委地下機關開會,突然遭到香港警察搜查而被捕。由于敵人抓不到證據,加上黨組織的營救,羅登賢等才得以保釋出獄。出獄后,別人問他:“你不怕再坐牢嗎?”他斬釘截鐵地回答說:“怕死、怕坐牢就不要革命,我雖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1933年3月28日,羅登賢第三次被捕。由于叛徒告密,在上海公共租界被國民黨勾結英國巡捕所逮捕。在法庭上,法官叫羅登賢供出他的“反動言行”。他怒不可遏:“你們給我的罪名是‘反動分子’。我要告訴你們,我的經歷:我在1925年組織領導了香港罷工。我現在剛從東北回來,在那兒我同義勇軍一道作戰,打擊日本強盜。我曾在上海日本紗廠參與組織罷工。那些全是反對帝國主義的斗爭, 難道這就是我被控告從事‘反動活動’的理由嗎?”他的義正辭嚴,批駁得法官無言以對,狼狽不堪地中止了“審訊”。他把敵人的法庭,變成了審判敵人的法庭。
宋慶齡于4月1日在上海發表了《告中國人民書》,號召各界人士立即行動起來保護被捕的革命者。文中熱情地贊頌了羅登賢堅強不屈的革命精神,認為“被捕者理直氣壯的論點和英勇不屈的態度,充分表現了他們是中國的反帝戰士。他們全都是中國人民應該為之驕傲的典型。羅登賢是他們中間的一個典型。”
御侮,東北抗聯砥中流
在東北工作期間,羅登賢和他的戰友們領導人民進行抗日武裝斗爭,為東北抗日武裝統一戰線的建立做了大量的基礎工作,是東北抗日武裝統一戰線的創始人。他的歷史貢獻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發出抗日號召;支援、協助、領導抗日義勇軍;創建抗日游擊隊;分別為建立東北抗日武裝統一戰線奠定了思想基礎、社會基礎和組織基礎。
1931年,“九一八”事變幾天后,哈爾濱江橋下一個叫牛甸子的小島上,黨的聯絡站馮仲云的家里,北滿黨的高級干部在召開緊急會議。一盞油燈搖曳著,映照出一張張或明或暗的嚴肅的面孔。
日本帝國主義悍然侵占我東北,國民黨“不抵抗”政策,東北的大好河山迅速淪陷。想到這些羅登賢一臉凝重,作為中共中央駐東北代表,正趕上這場震驚中外的大事變。
在分析了當前的形勢后,羅登賢說:“我們共產黨人一定要與東北人民同生死共患難。敵人在哪里蹂躪我們的同胞,我們共產黨人就要在哪里和人民一起與敵人抗爭!”燈光把他瘦高的身影拉到墻上,那張清癯的南方人特征明顯的臉上,沉穩冷峻中透著激情:“同志們,不驅逐日寇,共產黨員誰也不能離開,誰離開誰就是逃兵、叛徒!”
“我們誰也不離開!”大家異口同聲。
馮憶羅回憶說:“我的父親母親都很尊敬和熱愛羅登賢同志,深受他的影響,本來父親可以跟隨學校去青島的,他卻一直跟隨著羅登賢一起戰斗。” 當時馮仲云是反日大同盟的黨團書記。
當時黨內推行“左”的路線,羅登賢能保持清醒的頭腦,高瞻遠矚,將統戰思想創造性地應用于實際工作中,廣泛地團結了全東北的抗日武裝力量,卓有成效地開展了抗日武裝斗爭。
“1932年,羅登賢在《紅旗》上看到周恩來同志的文章《日本帝國主義占領滿洲與我黨的當前任務》,看完后非常激動,自己的想法與恩來同志的不謀而合,這大大堅定了他建立抗日革命武裝的信心。他把文章給身邊的同志傳閱,又一遍一遍在會上大聲地朗讀。”
針對不同的社會階層發出了抗日號召,有利于聯合各種抗日救國力量掀起聲勢浩大的東北抗日斗爭,為建立東北抗日武裝統一戰線奠定了初步的思想基礎。
在以羅登賢為首的中共滿洲省委領導下,東北義勇軍抗日斗爭進行得如火如荼,轟轟烈烈。1932年夏秋發展至全盛時期,總數約30萬人以上①。對抗日義勇軍工作的開展,在很大程度上團結和吸引了東北社會各階層的力量投入到反日斗爭中來,為組建黨直接領導的抗日武裝贏得了時間,提供了經驗,培養了大批軍事人才,創造了發展壯大抗日武裝力量的必要條件,為建立東北抗日武裝統一戰線奠定了良好的社會基礎。
從1931年初到1932年,在羅登賢擔任滿洲省委書記期間,先后派出100多名黨團員干部,赴東北各地獨立創建抗日游擊隊,還從反帝大同盟、互濟會、反日會等進步團體中,抽調大批骨干到義勇軍部隊開展統戰工作,擔任各種領導職務。他們宣傳黨的抗日主張,發展黨團員,組建黨小組和支部,掀起了東北義勇軍抗日救國斗爭的新高潮。
凝情, 俠骨柔情比翼飛
周秀珠,羅登賢的妻子,也是當時的風云人物。巾幗不讓須眉。她是出席共產國際會議最年輕的代表,也是黨的歷史上最年輕的中央部長(婦女部部長)。②
羅登賢和周秀珠曾當選為第六屆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是中共歷史上為數不多的夫妻中央委員。夫妻倆并肩戰斗,經歷火與血的生死考驗,使他們的革命意志更加堅定。
廣州起義失敗后,他們同省委常委楊殷、陳郁等轉移到香港堅持地下斗爭。1930年春,羅登賢調任廣東省委書記,周秀珠陪伴他返回闊別3年的香港,負責婦女工作。同年秋,中共中央南方局成立,羅登賢任書記,周秀珠兼做交通和情報工作。9月底,省委交通員被捕叛變,黨組織受到嚴重的破壞,夫妻倆秘密回到上海。他們勇敢無畏,團結協作。
1931年,羅登賢出任中央駐東北代表,兼任滿洲省委書記,周秀珠負責省委婦女工作。有時,為躲過日寇軍警的搜捕,她不得不拖著懷孕的身軀,不顧疲勞,不畏危險,穿行在石頭道上、霓虹燈下。而忙于組建中國共產黨直接領導的抗日游擊隊的羅登賢根本沒有時間照顧臨產在即、行動異常不便的妻子。
10月27日,周秀珠生下了兒子羅偉民。為了不影響革命的工作,在兒子才3個月大的時候,他們忍痛將孩子送到羅登賢在香港的姐姐家撫養。沒想到這次分離竟是父子二人的訣別!1933年8月29日,年僅28歲的羅登賢在南京雨花臺就義。他直到犧牲也沒聽到兒子的一聲呼喚。
孤身一人的周秀珠并沒有消沉,丈夫不屈不撓、慷慨就義的事跡,深深地激勵著她。她擦干眼淚,把悲痛和思念深藏心底,為實現丈夫的遺志,很快便投身于抗日救國運動之中。
當她與兒子重逢,也已經是17年后,1949年北京舉行新中國開國大典的時候了。長大后的羅偉民參加過抗美援朝,立過功,復員后卻默默地在廣州生活著,他時常提醒自己:我不能活在父母的光環下,一定不能給他們抹黑。
從春到秋,由秋至夏,羅登賢對妻兒的感情就像他對革命理想、革命事業一樣堅定,海枯石爛,不變的是心。共同的理想,共同的信念,共同的事業,造就了兩位堅強的革命戰士。在他們不乏浪漫和溫馨的生活中,忠黨、愛國,使祖國人民不受奴役是他們舍生忘死為之奮斗一生崇高信念。
尾 聲
匆匆,太匆匆!28歲的羅登賢,還如此年輕就離開了他熱愛的革命事業,離開了他親密的戰友,他走得太早,走得太快了。但他的一生短暫而光輝,書寫了東北抗日戰爭歷史上的一段傳奇。為東北抗日事業作出了卓越的貢獻。
采訪即將結束,馮憶羅老人語重心長地說:“我看到現在的80后、90后,對國外的東西說得頭頭是道,卻對我們中國的革命歷史不甚了解,心里不是滋味啊!這些年很多地方請我去給年輕人講父輩們過去的革命故事,雖然我80歲了,我仍非常愿意,只要我還活著,還能走得動!我希望他們能了解歷史,緬懷革命先輩,堅定理想信念。逝者如斯夫,生者自當珍惜生命,努力拼搏,莫負青春!”
出來路上,春,來得不動聲色。只有細心的人,才能發覺蘊藏著生機的春正在悄悄復蘇。樹,在悄無聲息地吐芽,嫩嫩的,翠翠的,像綴滿了碧玉;小草偷偷地從土里露出來,用那綠得逼人的“眼”靜靜地看著這個春意盎然的世界。
后記:羅登賢生平
羅登賢(1905—1933),廣東南海人,他是中國工人運動的著名領袖,東北人民抗日武裝的創始人之一。1925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參與組織省港大罷工;1927年,參與組織廣州起義;1928年,當選中共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中央委員、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任中共江蘇省委書記;1930年,先后任中華全國總工會黨團書記、中共廣東省委書記及中共中央南方局書記等職,領導全國工人運動;1931年,出任中共中央駐東北代表兼東北滿洲省委書記,領導東北的抗日運動;1932年,任中華全國總工會上海執行局書記;1933年,因叛徒出賣,在上海被捕,后解送至南京,英勇就義于南京雨花臺。
( 執 筆:孫莉娜)
注釋:
①王恩寶:《略論中共滿洲省委對東北抗日義勇軍的影響和聲援》,《世紀橋》,2002年第3期。
②王健英、何錦洲《黨的歷史上最年輕的中央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