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斌
在中華民族漫長的歷史上,中國文化和外來文化曾經有過多次大規模的接觸和交融,如漢唐盛世時期印度佛教文化的輸入、明清時期以利瑪竇為代表的歐洲耶穌會士的東來等。但在中外文化交流史上,最引人注目和發人深省的還是以“西學東漸”為主要表現形式的中西文化交流。同過去相比,近代中外文化的交流,無論在性質、規模、特點,還是在對中國社會的實際影響上,都更能引起人們的注意。
一、兩次鴉片戰爭時期
這一時期傳播西學的主要力量首先來自清政府內部的地主階級改革派。鴉片戰爭以后,以林則徐為代表的先進的中國人開始睜開眼睛看世界,面對現實,邁開了向西方學習的第一步。他們在了解和傳播西方文化上作了多方面的努力。他們遵循“知彼知己,百戰不殆”的古訓,努力搜求與探索世界地理和歷史知識。從1840年到1861年,有20多部介紹外域地理的著作問世。魏源的《海國圖志》、徐繼畬的《瀛環志略》、梁廷楠的《海國四說》,就是典型代表。他們本著“師以長技以制夷”的愛國思想,努力研究造船制炮等西方先進技術。先后出版有關西方武器制造以及攻防戰術的專著20多部。此外,林則徐還主持選擇了瑞士著名法學家滑達爾所著《國際法》的有關章節,取名《各國律例》,并運用于對外交涉。
與此同時,馬禮遜等新教傳教士出于傳播西方基督教的需要,也做了一些傳播西學的工作,在中國創辦了英華書院、美華書院等最早的出版機構,編譯并出版了大量非宗教性著作;他們還利用創辦報刊、雜志等方式傳播西方文化;通過在中國創辦西式學堂、西醫診所以及新式印刷所等,將近代西方教育制度、西醫以及先進的印刷術輸入中國。
二、洋務運動時期
這一時期,傳播西學的工作主要是洋務派主持進行的。在外來入侵和農民起義連綿不斷、民族危機進一步加深的情況下,發動了以創辦新式軍用工業化新式民用工業為中心內容的洋務運動,主要通過辦學堂、遣使、留學、譯書等途徑,將西學在更大范圍內輸入中國。
從1862年京師同文館設立,到1895年甲午中日戰爭失敗,先后創辦了23所新式學堂,引進了西方的教育制度和教學內容,為中國造就了第一批近代翻譯、外交、科學技術以及軍事指揮等多方面的專門人才。從1866 年斌椿一行隨赫德游歷歐美起,清政府陸續派出使者出訪或駐節西方。這些人在親眼目睹西方社會的基礎上,寫下了一批數量可觀的筆記、日記、函稿和著述,為中國人了解西方、走向世界提供了第一手資料。出國留學,最早出現于民間,大多由教會人士資助,1872年——1875年,清政府接受容閎建議,先后派遣120多幼童赴美留學。此后,又先后五次共派遣90人到西歐各國學習。這些留學生學成回國后,很快成為傳播西方文化的生力軍,詹天佑就是較突出的一位。譯書也是這一時期輸入西學的主要形式,清政府所辦的學堂和制造局大多兼譯西書,如江南制造局譯書館,翻譯了不少西方科技書籍。
另外,外國傳教士在傳播西學方面也發揮了很大作用,他們承擔了翻譯和出版西學的主要技術工作。如英籍傳教士傅蘭雅在江南制造局翻譯館任職28年,先后參與譯書120部,成為中國近代史上貢獻最大的翻譯家之一。此外,外國傳教士所創辦的一些譯書機構,也大多致力于西書中譯的工作。
三、戊戍變法維新和辛亥革命時期
這一時期,中外文化的交流在更高的層次和更廣闊的范圍展開。戊戍維新運動期間,資產階級維新派為宣傳變法維新主張、組織學會、創設報館、開辦學堂。1895年——1898年間,全國出現103個學會、64家報館、185所學校。成立于1895年的強學會,便既是維新派的第一個政治組織,又是維新派第一個譯書機構。孫廷翰編輯的《西學大成》、梁啟超編譯的《西政通考》以及求志齋等人所編輯的《西學時務總纂大成》等,便是很好的例證。
義和團運動后,中國出現留日風潮。1900年留日學生組織了譯書匯編社,出版了第一份以介紹西學哲學社會科學知識為主的綜合性刊物《譯書匯編》。同期國內也出現了《新世界學報》、《大陸報》等新興雜志,從事中外文化交流工作。1902年,清政府頒發《欽定學堂章程》,把外語、天文、輿地、兵法、格致、制造等西學門類列入教學內容。此后,新式學校大量涌現,且多選用留日學生編譯的西學書籍為教材,西學作為近代教育的主要內容也進一步滲透到普遍的國民教育中。當然這一時期西學的傳播已帶有濃厚的政治色彩,資產階級各政治派別開始突破“中體西用”的框框,將探索重點由兵工格致轉向直接為維新和革命服務的哲學社會科學領域。西方資產階級的進化論、議會制度、天賦人權、共和國方案等等,相繼被搬入中國。
四、五四新文化時期及其以后
五四新文化運動把民主和科學作為旗幟。在民主問題上,陳獨秀、錢玄同、魯迅、吳虞等一批留學日本、對中國傳統文化又有較多了解的資產階級激進民主主義者,以西方資產階級民主自由、個性解放為思想武器,對以綱常名教和登記制度為核心的中國傳統倫理道德,進行了無情的掃蕩,一些從歐美學成歸國的青年知識分子,如胡適等也參加了這場運動,他們懷抱科學救國的思想,積極組織學會,創辦刊物,宣傳科學的力量,傳播西方最新科學知識,致力于發展近代科學事業。據統計,這一時期發表的介紹西方自然科學和工程技術知識的論著,約有六七百篇。楊銓、胡明福、胡適等發起創立的中國科學社最為著名,創辦《科學》雜志,專門傳播西方自然科學,為改變舊中國愚昧落后的狀況作了巨大的努力。
五四運動以后,啟蒙的文化運動借助于救亡反帝運動,開展得有聲有色。運動的重心從對封建文化的批判轉向對中國前途的探索。一時間,學會林立,社團風起,各式各樣的西方思潮,紛紛涌向中國。從資產階級上升時期的民主主義和人文主義思想,到實用主義、生命哲學、新康德主義等帝國主義時代的哲學流派,以及基爾特主義、無政府主義等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的社會思想,都被貼上新文化、新思潮的標簽。同時,“走出去”、“請進來”的方式被廣泛采用,一批青年學子滿懷希望和抱負遠涉重洋,奔赴西歐,以勤工儉學為手段尋求救國真理。西方資產階級哲學大使杜威、羅素、獨立舒等也被請到中國來傳經送寶,這一切都沒有改變中國的命運。
俄國十月革命以后,一批激進的民主主義者開始把目光轉向社會主義的蘇聯,此后,馬克思主義開始在中國傳播,中國文化的面貌從此煥然一新。縱觀近代中外文化交流的歷史進程,不難看出:
近代先進的中國人對外來文化的探索和研究,始終是圍繞著救亡圖存而進行的,充滿著愛國精神。近代中外文化交流是在西方帝國主義入侵和中國人民反侵略的特殊背景下展開的。救亡圖存是近代中國人民的首要目標。中國人對外來文化的探索研究,也始終圍繞著這個總目標進行,充滿著熾烈的愛國主義精神。
近代中外文化交流,始終是以向西方學習為主題。在近代中外文化交流中,交織著侵略與反侵略、先進與落后的矛盾。為了實現救亡圖存的總目標,中國人不得不向先進的西方尋求真理,拋棄泱泱大國的架子,邁開“以強敵為師”、向西方學習的步伐。
近代中外文化交流經歷了一個由器物到制度,由倫理、表層向核心不斷深化的過程。從鴉片戰爭時期的堅船利炮,到洋務運動時期的工藝格致;從甲午戰爭后的法政哲學到五四時期的倫理意識,西方文化的輸入一浪高過一浪,由淺入深,由低到高,并由此促成了近代中國社會的新陳代謝,中國近代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啟蒙和建立,以及改良和革命運動的更替出現。
縱觀以上近代文化中外交流的史實不難看出,任何個人、團體和組織,在強大的封建勢力面前,都是無力和無法抗拒的,其結果都是以失敗而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