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生命的康乃馨（組詩）

田永元，生于1949年3月，山東蓬萊人。國家一級作家，全國著名鐵路作家。1993年創辦《中國鐵路文學》，任副主編、主編；曾擔任沈陽鐵路局秘書科副科長、《沈陽鐵道報》副主編，現任《鴨綠江》雜志主編。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鐵路作家協會副主席、遼寧省新詩學會常務副會長，遼寧省作家協會理事。

1、需要顛倒的思維

哈，一晃就是63歲

生命恰如流水

無法拒絕的年紀

卻可以顛倒一下自己的思維

不妨將63就視為36

輕輕的一個轉身

20多年的時光贏在心內

要愛盡情地去愛

要唱就敞開心扉

慷慨地將以往的過失填補

大方的將曾有過的悔恨追回

用63歲的從容

點染胸間爛漫的花蕊

且看時光是如此答對

36同63

是珠聯璧合的聯袂

2， 歲月的曲線

進來就應該

飛快的旋轉

失去的年華

是旋轉尋找的原點

轉出去是青年，中年，老年

轉回來又是老年，中年，青年

來回轉動的腳步

象擺動幾條柔軟的抹布

擦抹時光的道道皺紋

躍上額頭

又上眉頭的

不都是苦酸

啊，愛的昨天同愛的明天

需要旋轉的曲線相銜

3、小樹于我１０年相處

早已分清了什么是果樹

什么是景觀樹

我似乎從它們的存在

看到自己的影子

也許因為茁壯

而贏得更多的陽光和尊嚴

總是愿意默默同它們對視

越是在風中雨里

越感受到深沉的含義

4、屋里的那盆花

開不開花已經無關緊要

它是同日子一樣陪伴我的

心情好時，我覺得它在瞅著我笑

讓我總是多一分說不清的情

心情壞時

它仿佛貼近我心

釋疑我心頭的冰層

自然我忘不了對它的撫愛

如同縷縷風塵將它們牽動

5、 你的手機號碼

你的手機號碼

是天際的一道霞彩

常常映入腦海

彈跳在手指間

拔出去一陣心跳

回音未到

卻傳遞出鮮花綻放的纏綿

急促的呼喚

總覺得是漫長的等待

揪心的盲音

總讓人坐臥不安

你的號碼有時會

突然闖入眼前

枯燥的數字

立刻象群撲楞起翅膀的春燕

啊，因為有你的號碼常年相隨

心頭愛的花朵

才更加爛漫

6、我常常同那只喜鵲對視

它肯定認同我這張臉

我卻聽不懂它訴說的語言

它一定知道我因為愛撫

每天按時將米灑在池塘邊

相互的感情需要怎樣溝通

它似乎比我更多智慧的表現

真感謝它為我們的先祖

搭起那座永遠的鵲橋

才讓牛郎和織女相會

成為相愛的節日源遠流長

啊，每天我們都會這樣對視

點燃一種信任

構建幸福的田園

啊，會意的對視

微笑的對視

目光會凝成一座橋梁

從遠古的跨越

直到今天的伸延

7、我喜歡男人的那一滴淚

同妻子分別

同媽媽分手

同孩子吻別

然后一頭扎在風塵的路上

讓星辰交接班的實驗室里

方便面成了最實惠的伴侶

數據是最好的知己

車輪無休止的嘶咬著的年華

枯燥攪動著的單調

心頭的花兒都要遲開

喜歡你的一臉笑

只為了別人不曾有過的夢

碾出清晰的記憶

在列車的軌道上

跑著中國鐵路的劉翔

跳躍著中國鐵路的姚明

世界第一了，沒有那么多鮮花

但那一滴淚

多么瀟灑的一滴男人的淚

今天，將融入中國鐵路的創業詩行

8、好春雨

似少女初戀的腳步

激蕩了男兒胸間的飛瀑

熾熱而純真的碰撞

點染了天宇的柔情

終于淅淅瀝瀝的傾述了

那么清新，那么單純

一下讓我掃除了心頭太多的灰塵

一身變得如此輕松

讓家家都敞開門窗吧

走出來讓春雨好好淋一淋

整個一個嚴寒的季節

渴望變幻了多少時韻

一顆顆種子就是這樣盼著

象盼著人間最幸福的喜訊

啊，快到大街上走一走

綻開的蓓蕾正同我們一樣歡欣

快讓春雨淋一淋

淅瀝瀝一聲聲都是天籟的聲音

這是人間同上蒼的交流

真正的天降甘霖

這是上蒼真誠的相告

聽懂春雨心事的人

將會有怎樣的幸運

9、王洛賓，一個大西北時代的化身

我常常含著熱淚

去讀你王洛賓

即便是快樂的歌唱

心頭卻總是難言悲哀

我尋找著童年的歌聲

至今感受著時間的飛快

我想象著少年的艱難

其實也跋涉在西部的邊塞

彩霞也快生命也快

只有歌聲經久不衰

年歲已沒有了界限

情感模糊了存在

永遠的歌聲啊

有你魂魄的承載

才讓江河源頭都飛迸奇彩

10、男人和女人

都說男人是山

女人是水

山同水總是

難舍難分

都說男人是天

女人是地

天同地總是

相互吸引又相互依存

世界有了這兩個支點

才談得上

創造幸福生長幸運

才談得上生命之樹

常綠常新

11、在自己的王國里徜徉

你可以盡情地舒展想象的翅膀

你可以敞開胸懷地擁抱

包括漫溢的風和開了一地的花束

正在做愛的小昆蟲

正在房檐下筑窩的春燕

你可以盡情地暢想

甚至想到天外的來客

和無時不在注視著我們的諸神

慈悲的佛最先讓我們感知

大自然的恩澤

在縱情中我們又必須小心翼翼地

將頭低下

細細查點著身邊那些活躍的生命

都隨著你的熱愛而發達

啊，在自己王國里徜徉

12、父親第一次走進我的新家

他第一次走進我的新家

扶住欄桿往上去

開始手打顫，

隨之，是腿發軟

面對一幅映日荷花圖

他凝視不動了

眼睛迸一串淚珠兒

我想扶他一把

他堅決地搖搖頭

房子真好，只是爹爬不動了

我仿佛大夢初醒

真實的爹爹就在眼前

再不是那個推起帶車

哼一路京劇

闖幾道“五家坡”的他了

那股精氣神兒

能讓當年的薛平貴也自嘆不如

盡管父親的磨難并不比他少

可是走進宮殿的皇帝和

平民的父親最終的結局

無法相比

這一刻父親真的老了

這一刻兒子突然想給父親跪下

13、父親的那只煙斗

很長的一段時間

不敢看用煙斗抽煙的老人

總是有父親的影子在眼前模糊

煙霧濃時父親的影子反而更清晰

父親總是很虔誠地裝煙，點煙

好象將整個社會裝進煙斗里

不停地巴答，品味

忽閃著的火星時明，時暗

他在這里吞云吐霧

天地在他眼里繚繞翻滾

我們埋怨過多的煙霧

能捆住父親的手腳

后來的日子煙斗的分量輕了

可是，煙霧還在艱難地纏繞

啊，那一閃一耀的火星

是父親的靈魂祈禱

14、我和我的師傅

我敲師傅家門的時候

常常要恭敬地行禮

總想將他身上

開火車的功夫都摳出來

變成自己的本事

后來，師傅敲我家門的時候

向我殷勤地陪著笑

仿佛我變成了他的師傅

說來道去是在求我

再不讓他的兒子開火車

15、關于夢

因為感覺到幸福

夢可以將這種感覺抻長

睜開眼睛的時候

還會發出愉悅的歡笑

這時覺得人生如夢

夢遠比人生更活靈活現

有時在惡夢里掙扎

大汗淋漓里終于驚醒

謝天謝地那只不過是場夢

轉瞬即逝的痛楚

不能灼傷現實的希望

因為夢令我愉悅

我愿回味

因為惡夢令我恐怖

我要掙脫

生性的本能

其實在提醒我

夢和現實能夠相互映襯

如果沒有夢

如何會清醒地面對今世今生

16、拍賣行

我只是為一只明代的花瓶而來

心頭瘋長著衰老的期盼

這時候最不恐懼年歲

拍一下再長它五百年

到這里才清楚

漫長只是自己一廂情愿

年久的貪欲成全了偽造者的詭譎

心頭呈幾分憤怒

幾分灼痛

那只鑒定錘早應該掄圓了

假造的不是明代

重要的是從此明白

17、動車組

因為有了這樣的概念

直到具體的形象

一個國家的形象

被逼真地凸現出來

整個的鐵路都在提速

整個的國家都在提速

卻也帶來了諸多的失落和憤怒

似乎太陽和月亮也會失色

害怕日月的交替

能否因此而延誤

然而，畢竟強大的動力來自動車組

一個嶄新的名詞

凝聚著一個民族

更多的能量和程度

18、母親的電話

常常是母親給我打電話

總要問一句兒子你在哪

兒子愛吃的餃子媽包不動了

兒子掛破的汗衫

媽已無法縫補

只是想和兒子說說話

怕打擾兒子的媽媽

此時倒真的有幾分忐忑

我在家里，

我在單位

有時真的不好回答

有家的兒子遠離了媽

耳邊的絮叨

抻長了年月

直抻到海角天涯

兩鬢已白的兒子

卻總讓母親牽掛

母親的電話我該如何回答

握在手里

久久不能放下

19、在全聚德門前的一幕

戴著紅衛兵袖標

站在北京全聚德烤鴨店前

饑腸轆轆的我

羞澀地將目光移向那里

要知道什么是烤鴨

想象著撕開烤鴨的瞬間

此時一街的吶喊聲

將那扇大門撕開

走出來的是

一個衣冠楚楚的西方代表團

同伴兒悄悄捅下我的衣袖

突然念了句：

你吃一口蜂梨，

我咬一口松雞

你的末日到了：資產階級！注

他們抹一下油漬的嘴

在我的袖標上，

投入疑惑的目光

我突然覺得自己是如此的赤裸

如一只被架在風火里的烤鴨

他們的末日究竟在哪

我的袖標卻牽動霞光夕下

注：引自前蘇聯著名詩人馬雅克夫斯基的詩句

20、我欣賞

我欣賞

空曠的大漠下躍起的紅日

竟如此雄渾

聯想的詩潮會遮天蓋日

我欣賞

四月的江南潤如胭脂

細膩得我每一根神經

都飽含情思

我欣賞八月的雁陣

一種昭示懸在天空

疾飛的雄姿托起思想的羽翼

我欣賞

我的期待

總是帶著音樂的節拍

如期而至的是情感的交響

一瀉千里

21、等待

總是江水一任撒潑

半是清澈

半是迷惑

總是等待

江風撩動著光陰

誰會清楚在等待什么

漁船唱晚

還是朝霞放歌

到處展現著

思緒的漩渦

我們究竟在等待什么

很神圣也很寂寞

很無奈也很平和

浪花過后濺起無數泡沫

可心靈卻架起向往的殿堂座座

啊，我們尋找著

時光在不斷地洗磨

在洗磨中也許有了自己的本色

22、這時候，我們極力地搜索

幸福的感覺是少有的沉默

風，頑皮地在樹梢間跳舞

用形象的詩句

供我們表達情感時做準確的選擇

我卻極力穿過生動的表層

尋求獨辟蹊徑的訴說

目光抻向更遠的一方

遠方跳動著迷茫中的誘惑

五顏六色的期待

似乎表達的十分透徹

這一刻我突然象少女情竇初開

唯有抻長我的遠方

生命的大道才能越走越闊

23、我總想它們盡快在我眼前消逝

自豪和困惑

伴隨著我如風似雨

那鏗鏗鏘鏘的聲響

同隨之而來的噴云吐霧

撕扯著我的靈魂

總是那般匆忙

又總是那樣凌厲

歲月的纜繩

早牽動了跨越的神經

幽靈一樣的新動車

總在我思緒的隧道上

迸出藍色的花絮

左一聲嘆惜

右一道回憶

終究不是我追求的目的

啊，我的勇氣告訴我

唯有堅強地面對

才能重回思想的花期

24、那一塊手帕出現在1972年

那是一幅畫

展示在１９７２年的年底

關外的機務段

引進了西德的內燃機

好威武，好氣魄的“大馬力”

跟隨著藍眼珠兒的專家走進檢車線

有如在多腦河里游弋

彎腰鉆進檢車線

眼前晃動著傳動拉桿的油漬

我在尋找抹布

表明中國司機的麻利

他卻聳聳肩膀

掏出衣兜里的手帕

反復地將油漬擦拭

抖開的手帕躍出含笑的荷花

因為沾上了油漬更另有新意

我突然對這位藍眼珠的專家肅然起敬

那塊印滿荷花的手帕

在我腦海不斷波動著漣漪

25、我的小孫女是一首詩

那么優美而又舒緩的一首詩

那燦爛的笑臉

讓我理解了彩霞

那美好的聲音

讓我讀懂了向往

我每天看著她成長

感受著幸福的分量

26、關于月亮和太陽

月亮不是因為美麗而走入人間

同樣，太陽也不因為自己的光輝

才普照大地

因為生命不能沒有的機遇

我們才如此相聚地親密

一個過程就是短暫的一瞬

促使我們的渴望

延續得如詩如畫

如歌如泣

既然，月亮終會失去光澤

太陽也會失色

我們就該在幸福的追求中

不錯失每一次良機

27、退下來的愛人

一切都是那樣順理成章

歲月的驛站里，她退了下來

匆忙，已經失卻了它全部的意義

太陽和天空甚至流水

都顯得規規矩矩

退下了浮華的粉黛

露出了昔日拼搏的壕塹

漸顯的深痕

讓她茂盛的風華不再

可是，深沉的風塵常常

讓我心頭攪動軒然大波

愛，從這里得到凝煉

跳蕩出無數灼人心胸的語言

關于愛情是人生的一部大書

都寫在那里了

還需要反復地品味嗎？

28，那一道車轍是用痛苦勒緊的

那一車轍是用痛苦勒緊的

因此，讓人銘心刻骨

當富裕和浮夸不斷碾出

眼花繚亂的另一種車轍的時候

它沉默不語

但是，生活往往是這樣

當懷戀不屬于時尚的點綴

它很認真地從我心頭爬出

伴著那時的風雪和饑餓

我會找到自己人生的定位

過眼煙云的東西不要過于在意

還是這樣的情景多歷數幾次

它讓你不得不低下頭來

謙卑和自重并不僅僅屬于過去

29、一把彈弓

孩子手里拿著一把彈弓

很愜意地將它抻長

像兩條很漂亮的軌道

伸在陽光下

我的機車突然也被拉動

頭頂著愜意和歡暢繃緊的弓

閃亮的軌道在眼前抻向無限

同孩子一曲心靈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