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穎惠
【摘要】清末報刊傳播渠道主要包括民信局、大清郵局、客郵等郵運機構和各類報刊代辦處,以及貼近民眾的傳播途徑——閱報處、講報所等。通過多種渠道的傳播,清末報刊的銷量甚為可觀,在很大程度上對社會變革及公共輿論的形成發揮了重要作用。
【關鍵詞】清末報刊;傳播渠道;銷售
清末是近代社會變動最為劇烈的時期,也是報業發展的重要時期。曾視報刊和報人為“莠言亂政”、“斯文敗類”的清政府,在20世紀初,改變了態度,開始支持和鼓勵辦報,甚至直接投入辦報活動。從維新時期知識界辦報的曲高和寡到新政時期官方的直接參與,清末報業迎來了發展的第一個全盛期,其發達程度可以通過報刊傳播渠道與銷售狀況予以體現。
報刊傳播渠道
清末報刊傳播渠道主要包括民信局、大清郵局、客郵等郵運機構及各類報刊代辦處,同時還包括貼近民眾的傳播途徑——閱報處、講報所等。
(一)報刊傳播的郵運機構
民信局。興起于明永樂時期,至清同治光緒年間進入全盛的私營民間通信機構——民信局,是大清郵政創辦之前以及創辦后一段時間內,承擔民間通信業務的機構。據《清稗類鈔》記載,從同治初年始,整個中國已達到“大而都會,小而鎮市”,“東西南北,無不設立”民信局的盛況。[1]全盛時期的民信局達數千家,以寄遞信件為主,亦有兼營派報紙、運送業、銀行業及其他業務。民信局通過總局、分局、代理店的設置,以及各民信局之間的聯營協作,形成了傳播網絡。清末時期,民信局對報刊的遞送起著重要作用。雖然民信局受到官辦郵政的打壓,但在1910年清朝滅亡前夕,各地民信局仍然有296家之多。20世紀初,全國大中城市共出版報刊200余種,這些報刊的運輸原來都在民信業手中。[2]即使大清郵局創辦之后,不少報刊依然借助民信局送遞,“既不報驗,亦不交付郵局,但裝貨籃由民局(民信局)搭附輪船運送”。[3]546
大清郵政。大清郵政建立于1897年,當時,除按海關轄區在全國劃分郵區設立郵政總局外,內地各省城亦設郵政總局及分局,未設分局處設支局,并按各地情形分設代辦所。自1901年至1911年,郵政局及郵政代辦所的數目呈現出逐年遞增的趨勢,各地郵政局所由1901年的176個迅速增加到1911年的6201個。隨著清末郵政體系的創建,郵局在社會生活中發揮的作用愈益明顯,也成為報刊遞送的重要渠道,對官報而言尤其如此。20世紀初年,郵局不僅是官報的主要寄遞渠道,還成為官報的代售處。此外,大清郵政也是民營報刊遞送的重要渠道。據郵政部門相關文件記載,“整批郵件:登記按以下方式定期收取的郵費,即按照合同,將報紙捆扎成捆或裝入筐中成批交給郵局,隨同大清郵局的郵件到寄達地后,交給相關報館指定的代辦處。(第122號郵政通令)”[3]489當時不少民營報刊,甚至被清廷視為蠱惑人心者,也常利用郵局向外發送。清末發展起來的郵政系統,成為報刊發行的重要渠道之一。但掌控在清廷手中的郵政機構,有時會成為查禁報刊傳播的力量,不過其總體效果并不理想。
客郵。客郵是列強在華投資興辦的郵政系統,主要為列強服務,亦兼營華人的部分郵政業務。清末各地的客郵局最多時達五六百處,主要分布在沿海一帶。客郵在清末報刊流通中,尤其對被清廷查禁報刊的寄遞作用比較突出。當時,海外報刊多為不容于清廷的維新派或革命派創辦,清廷屢發諭旨禁銷。于是,不少報刊就利用清廷勢力不能觸及的客郵向內地發行。浙江留日學生創辦的革命刊物《浙江潮》,就利用日本在華郵政進行郵遞。此刊曾表露:“近內地各處,多有來函囑逕寄者,同人原可照辦,惟郵費過重,日郵未通之地,每冊有增至八分者,此后各代派所不如就近向總發行所訂購為便。”[4]此外,諸如《清議報》、《新民叢報》等刊物,也常利用日本在華的郵政進行寄遞。所以,雖然清廷禁令屢發不止,但“違禁”刊物卻在內地流傳不絕。
(二)各類代辦點
除上述機構外,清末報刊傳播的另一重要渠道,是自設的各類代辦點(代售處)。當時報刊代辦點有的為專營,有的則是其他機構或團體兼營。各地經營代售處的主要有:學堂、報館、閱報處、書局、書社、書樓、書坊、書室、會館、商號、刻字店、民間社團、民信局、進步人士、總派報處等。有些報刊的代辦點還包括電報局、礦務局等新興機構。它們或代派一種報刊,或兼營數種,為報刊的發行建立了廣泛的傳播網絡。
清末報刊常以通告形式注明其在各地的代辦點。如《警鐘日報》1904年11月登載的24個代售處中,6個屬個人代理,4個是書室、書樓、書社,4個為報館、報社,4個是派報處,1個民信局,5個其他。《新民叢報》第25號聲明的73個代辦處中,書局、書莊、書林、書室,進步人士,商號社團,報館分別占據了代辦者的前四位。有的地方代辦所設立之盛,已過度飽和,諸如,四川成都歷年城內派售書報之人過多,以致均有停積,甚有每種停至百份未售的情況。[5]可見,清末報刊代售業務的繁盛。
(三)閱報社、講報所
閱報社與講報所是報刊在社會大眾中傳播的重要渠道,主要針對無力購報者及不識字群體。清末閱報社興起于1901年,1904年至1908年達到高峰,主要因為日俄戰爭引發的立憲呼聲的高漲所致。據《東方雜志》上的報道統計,1904年至1908年,各省(除京師外)的閱報社數目依次為河南19所,山東17所,直隸9所,廣東6所,江西、福建各4所,江蘇3所,浙江、四川各2所,湖北、安徽、吉林、廣西各1所。有學者統計得出清末閱講報所有220余家,此數據也許并不精確,但亦可反映出當時閱講報所的興盛。
清末閱報社訂購的報刊大都種類較多。諸如,1903年,山東閱報社開辦之時所備報刊就有31種之多,改良派、革命派報刊,官報等無所不包,涉及時事、政治、經濟、教育、外交、法律等多方面知識。1905年,天津林墨卿創辦的講報所,宣講的書報有《敝帚千金》、《五種遺規》、《西史攬要》、《國民必讀》、《京話日報》、《啟蒙畫報》以及各種新聞報、白話報。[6]
除閱講報所之外,清末大量創辦的宣講所,常把報刊作為宣講文本,因而宣講所也成為報刊傳播的一個渠道。諸如,1905年天津“天齊廟宣講所”所講報章有《大公報》、《京話日報》、《天津日日新聞》等。[7]
以上述發行渠道為依托,清末報刊得以在廣大區域內傳播,其影響已觸及下層社會的廣大民眾。
報刊銷售狀況
借助這些渠道,清末報刊發行相對比較暢通,除與郵局(城市)、民信局(鄉鎮)以及海關、交通部門有所交涉外,較少受制于人。因而,清末報刊的銷量相當可觀。下面擬以官報和民營報刊為例嘗試分析。
(一)官報
清末時期除清政府直接創辦、發行的官報外,各省大都有地方官報。在報刊銷售上,官報主要依靠清末各級政府以行政命令推動發行,自上而下按行政區劃分攤派銷。中央級別的官報按各省分配,省辦報刊向所屬府州縣分攤。官報派發時,通常由官報局將數期報紙并作一起“包封”之后分發各屬,再由各屬向下轉送。諸如,《四川官報》的分派為“大缺(縣)一百份,中缺六十份,小缺四十份”。[8]據相關數據推算,省以上綜合性官報,印數當在5000至1萬多份不等。如,《四川官報》期印1.1萬份,《晉報》1.13萬份,《湖北官報》初期免費贈送,每期達2萬份。而此時期的民營報刊,經常性印數能達萬份以上的,南方只有《新聞報》和《東方雜志》等兩三家,北方報刊中印數最高的《大公報》也只有四五千份。這樣龐大的印發數量,使得官報在清末社會輿論力量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當時各省創辦的官報,傳播范圍并不限于一省之內。為擴大影響,官報在本省一般采取分派給下屬各級機關,外省則采用贈送或推銷的方式。諸如,《湖北官報》出版后,就由官派官銷,除派送湖北各地外,還分送全國。《四川官報》發行后,除在四川各府廳州縣派定銷數外,還向周邊幾個省份如云南、貴州、陜西、甘肅、湖北等省推廣,每省各100份。[9]《北洋官報》、《南洋官報》等大型官報的銷售范圍,更是不局限于所創省份。
清末行政力量對報刊發行的介入,擴大了官報的銷量,從而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清末新知識、新觀念、新思想的傳播范圍和力度。
(二)民營報刊
與官報派銷不同,民營報刊的銷量更能真實反映出清末報刊的銷售情況。大體而言,據其影響力的大小,不同報刊的銷量在幾百、上千甚至上萬份不等。創于內地的報刊,影響力尚可的大致銷量都在幾千份左右。如按各報最高銷數統計,則《大公報》為5000余份,《時報》為5000余份,《東方雜志》為8000余份,《政論》為2000余份,《國風報》為3000份,《中國新報》為4000余份。[10]
創刊于海外的報刊,即使受到清廷的多方壓制,依然會在內地大量銷售,據《浙江潮》第六期稱:“第一期第二期再版后未及一月又售罄,第三期前雖增印,亦已無存。現在索購者猶復紛紛不絕,同人竟無以報。”[11]當時被清廷明令禁止的報刊銷量也都在幾千至上萬份。其最高銷量分別為《清議報》4000份,《新民叢報》14000份,《河南》5000份,《民報》12000余份。
清末報刊的印發與銷量蔚為可觀,覆蓋范圍也相當廣泛。當時,國內創辦的報刊如《中外日報》、《時報》等曾遠銷歐洲。在內地發行的報刊已遍及全國絕大部分地區。同時,雖然各地對于報刊的容納份數不同(大城市所銷報刊的數量較多,小城鎮份數較少),但卻有一個共同的傾向,即各處所銷報刊種類相對較多,無論是官報、維新報刊、革命報刊,還是白話報、小說月刊等均有銷售。此外,清末報刊銷售對象有向廣大社會群體轉移的趨勢,打破了以往官方壟斷信息的局面。1903年~1905年,南京、武漢、杭州等11座城鎮,共訂購報刊62種20227份,而11000余份多為私人訂閱。其中創辦早而持論平和的《申報》、《中外日報》、《新聞報》,訂數分別為2242、1879、1308份,訂閱者由官紳商學平分秋色,訂閱雜志、期刊的則以新學界及學生居多。[12]1904年,揚州、常州、常熟縣所訂閱的二十幾種報刊,其對象以學界為最,士人、官場、紳商等各占一部分。[13]清末報刊訂閱者的身份反映出報刊觸及和影響的群體主要是官紳商學,其中以學界較為突出。
借助較為發達的傳播渠道,清末報刊銷量比較可觀,傳播范圍與影響群體也較為廣泛。正是因為清末報刊擁有暢通的傳播渠道和巨大的發行量,使得清末新思想、新知識得以廣泛傳播,從而在很大程度上對社會變革及公共輿論的形成發揮了重要作用。
(本文為周口師范學院博士科研啟動基金項目“清末大眾傳媒與反教思想變遷”和周口師范學院重點學科建設“中國近現代基本問題研究”的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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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揚州新聞雜志銷售表[N].時報,1904-07-16;常州新聞雜志銷數表[N].時報,1904-08-25;常熟縣各報銷數表[N].時報,1904-09-23.
(作者單位:周口師范學院公共理論教研部)
編校:趙 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