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詩稿（五首）

江媛

給我顏色的葉爾羌河

帕米爾滑向高原，白云垂落王城

塔克拉瑪干沙漠的天空，長滿黃金箭簇

給我顏色的葉爾羌河，一枕大戈壁的遠

高舉一排排小白楊，并肩擦亮雪光

黑天鵝飛過北方，撒下一路種子

男人唱著夜歌搬空女人，拖回石頭壓彎的岸

給我顏色的葉爾羌河，穿過諸光熄滅的頭顱

舀出秘密之火，照亮大漠深處的村莊

馬上的琴聲含血，玉石從利器下找回牙齒

咬傷初生的山脈與河流

給我顏色的葉爾羌河，懷抱時光的馬群

守候滿載花朵和雨水的女兒，千山萬水地歸來

哦，給我顏色的葉爾羌河

這腰纏莽莽昆侖養我血性的母親

橡樹旅館

紫色窗簾垂下黃花朵，睡在你憂傷的黎明

我醒了，像一匹老馬站在故鄉的河岸

打撈湖中的水仙少年

你的小野獸解開夢的彈弓，松開捉鳥的手指

我埋進你的呼吸，撥開月亮的清輝

鉆出濕漉漉的石榴花叢

棄兒

我們跟烏鴉學舌

拳頭從幕后決定一切

我們看不見它

沙洲之外一片汪洋

我們與幻影相對而坐

我們冷，我們餓

孩子們說

大船早已離去

一只鐘擺在我們頭腦里左右搖晃

騎手的愛情

孤獨的山頂上生長著月光

雪蓮踩過峭壁輕輕歌唱

荒漠上牽馬的人

走向大雪洗藍的天空

馱著身穿阿德萊絲綢的女人

睡在遠方的河流生長著石頭

小魚穿過冰凌一陣陣出血

石頭堆里磨劍的人

闖進火光圍繞的帳篷

緊緊抱住生育白狐的女人

小桃樹的耳朵

這個春天，我兩手空空

唯有思念沿著月光流向地平線

站成一棵樹

無人知道了，這一生

只有你，夜夜騎著火焰從我內部唱歌

看我在沙漠上寫字

可是為了什么，這究竟是為了什么

當一只鳥掏空小桃樹的耳朵，叫了一聲你

桃花便開了我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