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植
健忘,是人到了一定歲數后難免要發生的一種情況。健忘的具體表現多種多樣,比如,一個和文字打了大半輩子交道的人,鋪開稿紙準備寫點東西的時候,時之間竟想不起某個常用字究竟該怎么寫,即所謂提筆忘字;又如,有著幾十年交情的朋友突然造訪,彼此之間多少年前的美好往事都歷歷在目,音容笑貌也依然非常熟悉,但是四目相對之時,大腦卻出現短路,對方的名字怎么也叫不出來,至于話說到半截突然間想不起后面要談的事情,這種情況對于些年長的人更是“司空見慣渾閑事”了。
早在春秋時期,人們就已注意到了健忘這種癥狀。有一次,魯哀公在和孔子談話的時候,曾特意就此向孔子求證。
魯哀公問:“我聽說有個人患了嚴重的健忘癥,他喬遷新居之后,把全部家當都運了過去,卻將自己的妻子給忘記了,丟在了老房子里。有這回事嗎?如果確有其事,那恐怕是健忘的一種最極端的表現了吧?”
孔子聽罷,稍作沉思,然后開口回答道:“這種搬進新家就忘記自己妻子的人一定存在。不過,要說起健忘之最,他還算不上。”
哀公感到十分驚詫:“在你看來,怎樣的表現才算是最健忘呢?”
孔子應聲說道:“最健忘的,莫過于忘記了自身。”
哀公大惑不解:“世上竟然還有把自己給忘記的人?講來聽聽!”
孔子于是娓娓道來:“從前,夏朝的末代帝王夏桀,他享有天子的尊貴,擁有四海的財富,卻忘記了他的先祖大禹的道德。大禹制定的典章制度也被他統統丟在一邊,就好像這些典章制度根本不曾制定和實行過。夏桀日復一日沉迷于酒色之中,醉生夢死。阿諛奉承的奸臣圍繞在他身邊,揣摩著他的心思,迎合著他的嗜好,引誘著他在墮落的歧路上越走越遠,不能自拔。忠心耿耿的大臣實在看不下去了,勸他節制自己的欲望,明白逸豫亡身的道理,他非但不聽,還讓親信把關龍逢等忠臣治了死罪。很多正直的大臣傷透了心,只好離他而去。后來,天下^一呼百應,群起攻討夏桀,推翻了他的統治。像夏桀這樣的人,他已經是靈魂出竅了,變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連自身都無法把持,讓那些阿諛逢迎的小人牽著自己的鼻子走,終日渾渾噩噩,到死也不清楚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堪稱天底下最健忘的人了。”
孔子說完,良久,哀公嘆息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肆無忌憚,為所欲為,到頭來丟掉了江山,賠上了性命,真是健忘之至啊!”
口編輯/吳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