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道夫第二

馬君海

2009年11月24日，美國FBI同時在印第安納州的印第安納波里斯市和俄亥俄州的阿克倫市搜查了蒂姆·達勒姆(Tim Durham)旗下分別位于這兩地的奧博斯蒂安公司和Fair Finance公司的辦公室，并帶走了全部文檔資料和計算機硬盤。至此，一直以超現代的花天酒地、狂傲自大示人的億萬富翁蒂姆似乎給了競爭對手和看不慣他的人出了口惡氣，因涉嫌金融詐騙，他被冠以“麥道夫第二”的稱號，到今天還沒結案。

今年年初，蒂姆的案子有了新進展，調查員們已經向檢察院提交了一份指控狀。蒂姆和他的兩個合伙人被控有12項罪行：1項是證券和網絡欺詐，10 項是單純的網絡欺詐，1項是單純的證券欺詐，涉案時間是2005年到2009年。受害者涉及Fair Finance的5000名投資人，涉案金額2億多美元。如果這些罪名成立，蒂姆和他的兩個合伙人每人都會被判45年監禁和300萬美元的罰款。

蒂姆1962年出生在印第安納州的西摩小鎮，小時候很安靜，成績也好，他過目不忘和邏輯思維的本領，使他成為公認的數學神童。不過在社交技巧上他一直笨嘴拙舌，直到婚后妻子使他的性格大變。蒂姆1989年與卓安結婚，妻子是當地富商的女兒。后來與妻子離婚，蒂姆也離開了岳父的企業。他組建了自己的公司“奧博斯蒂安”，開始做汽車及零配件生意。2002年他與兩個合伙人組建了一個私募投資小組，盤下了Fair Finance公司，并開始介入總部設在印第安納波里斯的無線手機公司布拉特普安特的業務。經他們之手，手機公司的股票從2002年7月最低至20美分上竄到2003年的近11美元，他本人也因此凈賺3000萬美元。從此，蒂姆聲名鵲起，成為社會名流，媒體開始關注他的每一筆生意。

私募的流向

Fair Finance公司成立于1934年，原本是一個從事金融的家族企業，直到蒂姆以從未透露過的價格將其收為已有，才首次易主。公司主要是買賣那些市場流通的非證券票證，他們為之提供穩定的償付證券，可以在6到24個月內兌現。公司利用這些資金來購買消費者可接受的合同項目，例如健身房會員卡和分時度假的合同。一直以來，公司在俄亥俄的工薪階層中享有很好的聲譽。

指控的焦點在于， Fair Finance公司印發了金額巨大的投資債券，蒂姆及其同伙卻沒有將私募來的錢做好投資，或者說就根本沒有去投資。最明顯的是公司不斷動用募集來的新錢去還老賬，即從投資人那里獲得新錢，償還老賬上承諾的本金和利息。每當蒂姆發現賬面上募集的錢用光了時，他就馬上去募集更多的新錢，Fair Finance公司的新錢有90% 拿去填補舊賬和利息。公司曾經舉債1.34億美元，用其中的1.248億美元償付那些到期的債券。這等于新投資人的每20美元中，就有19美元抵了老賬。

還有些錢，蒂姆拿去做政治獻金，自本世紀以來他捐給了共和黨各類競選上百萬美元。有人懷疑在印第安納當政的共和黨人偏袒蒂姆，對蒂姆的案子采取拖延或包庇的辦法，但是從目前調查的結果看，這種懷疑還不能得到證實。此外蒂姆把Fair Finance當作提款機給自己消費，給朋友和他那些不掙錢的業務。他甚至大言不慚地運用他僅知的中文典故說：“從Fair Finance那里取錢，就好比是要孔融讓梨，不讓也得讓。”在被指控非法挪用的2億多美元中，蒂姆的個人消費占了其中的1/4，即5400萬美元。

指控狀認為蒂姆及其合伙人在Fair Finance的所作所為，已經構成了一場龐氏騙局——指騙取投資者向虛設的企業投資，以后來投資者的錢作為快速盈利付給最初投資者以誘使更多人上當。東窗事發于金融危機爆發的當口，公司顯然已經資不抵債了。5000名受害者在投資Fair Finance的時候，以為這是一個安全的押寶。一位投資人說，“Fair Finance信譽一向很好，而且他們在近一個世紀的時間里，做了很好的生意。這里的所有人都相信他們，他們付錢很及時，利息也高。”投資人沒有注意2002年Fair Finance易主后，事情發生了變化。

“這是我從業以來接手的最復雜的案子。”負責此案的律師凱利說。“我的合作人正在做麥道夫的案子，那個案子的標的大出很多倍，但是就復雜性來說，蒂姆的案子更勝一籌。因為麥道夫的案子集中在一個賬戶。 而在這里是太多的分賬賬戶，涉及10多個相互沒有關聯的業務。他一貫的拆東墻補西墻的作法，留下的是一筆爛賬，讓調查非常費時費力。蒂姆常常賒賬，他開出去的票證常常扮演蘿卜回來了的滑稽戲，搞得調查員們一頭霧水，也使得法庭調查猶如一場噩夢。”

根據美國法律，這個案子可能需要最多5年的時間。而事實上，正是標榜監管嚴格和誠信的美國法律保護了蒂姆——他正在通過律師努力為自己做無罪辯護。在法律界有個共識，越是在民主法治社會，越容易鉆法律的空子。正是由于法治發達，繁復的訴訟程序和嚴格的證據規則，巧舌如簧的律師有時能使大佬們化險為夷，逃脫法律的制裁。曾為神童的蒂姆早就巧妙地利用了上市公司奧博斯蒂安做掩護，而在私營公司Fair Finance為所欲為。私營公司有權對諸多商業運作不做信息披露，這就為案情的調查增加了復雜性。

浮華如夢

公司出事后，蒂姆獲保釋來到了加州，住在西好萊塢，他的兒子在加州大學學習，他還在這里管理著National Lampoon媒體資源的使用權和許可權。現在他住的是一個在出事前就租下的房子。“原本我有意以租代買的，但目前我已經沒有這個能力了。”

浮生若夢，也就是在5年前的生日宴會上，蒂姆從洛杉磯請來30多位名模到印第安納，乘坐著他精心收藏的豪華老爺車，從機場一路招搖過市，來到他3000平米的大宅內。宴會是花花公子式的，賓客皆穿內衣配高跟鞋。蒂姆一身華美浴袍，故做姍姍狀地來到巨大的生日蛋糕前，閉上眼睛吹滅代表他年齡的45根蠟燭。隨著最后一只火苗的跳躍息燃，蛋糕中央彈出一張碩大的百萬美元支票，上千名賓客紛紛向“錢”致敬，為壽星老的奇思妙想感嘆不已。

蒂姆代表了經濟衰退前那個時代花天酒地的生活方式，他經常向朋友們炫耀他的財富：一艘價值700萬美元的游艇“奧博斯蒂安號”停泊在加勒比海上；七八十輛他收藏的豪華老爺車，其中不乏出產于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充斥在六七十年代老電影里、今天仍然不缺粉絲的豪車：蘭博基尼、阿斯頓·馬丁、賓利；還有滿屋子單件價值上百萬美元的藝術藏品。他曾經帶著美國廣播公司的記者參觀他的豪宅，藏在浴鏡后邊的電視屏幕比比皆是,這成為他最為得意的創意亮點之一。

但是現在蒂姆說，所有的錢都用在打官司上。他收藏的豪車、游艇、藝術品以及幾處豪宅都在法院拍賣之列，原本價值上百萬美元的藝術品拍賣價只要40萬美元。盡管蒂姆在主動配合法院，拍賣了自己包括550萬美元的房產在內的各種財產，以減少投資人的損失，但是投資人的錢完全拿回來是不可能了。

自從公司被查抄后，他很少發表談話，“我可能要賠光了”是他現在的口頭禪。蒂姆反復辯解：“我沒做過違法的事情，我知道龐氏騙局，知道麥道夫，他編造了一個虛擬投資，說是投向了實體經濟。但我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合法的，做錯事情和故意做錯事情是不同的。”兩年來蒂姆一直認為聯邦機構錯把自己的經營活動當作犯罪行為了。

當媒體問蒂姆，“你還能重建自己的財富嗎？你還會那樣花錢嗎？”蒂姆咕噥著說：“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即使如此，疏而不漏的美國法律，正在這個“麥道夫第二”的案情中經受考驗，而下一個麥道夫在哪兒，還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