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來鎖 曲子榮
新農村建設呈現在人們眼前的,應該是臟亂差狀況從根本上得到治理、人居環境明顯改善、農民安居樂業的景象。然而,在山西省呂梁市離石區坪頭鄉坪頭村卻出現了另外一幕。
新農居成為“爛尾房”
按照坪頭村村民提供的線索,網絡導報記者日前來到了離石區坪頭鄉,走進了坪頭村。這個村是坪頭鄉政府所在地。
在采訪中,記者得知,從2006年開始,坪頭村村支部書記薛恩平便告訴村民,村里已經打報告給鄉、縣兩級政府,要在該村進行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工程。2008年,薛恩平找來包工隊挖平了原本建有村民居住窯洞的一座叫做“大圪垯”的小山頭,蓋起了二層連體小樓及平房;可是由于工程質量差,大部分村民拒絕入住。在坪頭村形成了一道“爛尾新民居”的獨有“景觀”。
村民薛愛民首先將記者領到了靠近店梁公路的一條入村水泥路口處。“這就是薛恩平修的入村公路,這條路不但挖斷了村里的供水管道,而且斷絕了路側近300畝坡地、梯田與村里的道路交通。現在村民們收種只能走峭壁間的一條新踩開的小路,車輛根本無法上去,一到收種季節,只能靠人背。”薛愛民介紹說。
記者看到,這條水泥路寬約10米,兩旁是刀削斧砍般的十幾米高的黃土峭壁;峭壁的北部,一條被斷的鐵管伸出了一個頭。
“那就是我們村人畜用水的管道。”薛愛民說。
沿著峭壁上一條只供一人行走的小路,記者爬到壁頂,在峭壁的另一邊是沿山坡而下的梯田,田間一條輸水管道靜靜地躺在那里。
“這條管道原本是和對面那根水管連著的,從梯田下面溝里抽上來的水由它送到村里的一個大蓄水池里,供我們全村人、畜用水。可現在卻被這條路給斷開了,蓄水池也沒水了。”薛愛民指著對面坡頂上的村莊嘆息著說。
那么,這個“新民居”到底是什么樣子?為什么如此讓村民心存哀怨呢?
由壁頂下來,沿著這條漸行漸窄的水泥路,記者來到了村里。一進村,一排二層小樓映入記者眼簾。這排連體小樓東西長有近百米,大部分門窗皆無,露著黑色的窟窿。
“那就是他們搞的新民居。”村民老李指著那一帶小樓說,“2008年建起來時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絕大部分沒人住。”
走到小樓的近前,記者看到,這些二層小樓除西面的一部分經過了裝修外,大部分只是主體施工完畢,樓內頂板、樓梯、墻面一律裸露著,室內也遍布建筑垃圾。“西面的部分是計劃建農貿市場的。那一塊原來是村里的學校,把學校搬遷了,結果市場也沒建起來。這些二層樓原本是要當成商品房賣的,可誰買啊。”村民薛某介紹說,“我們村民住的是后面的平房,比這還差。”村民說著便把記者領向后面的平房。
新民居的平房部分位于二層小樓的后面,大多面向東縱向排列,和大部分二層小樓一樣,這些平房也只是完成了主體工程,門窗皆無。記者隨機走進了其中的一間,只見里面建筑垃圾滿地,樓頂板也是赤裸的,有的還露著一些細細的鋼筋。記者數了數,這一片平房大約有100余間,住進去不足10戶,其余的一律是空房。
受新民居建設之累的村民
坪頭村薛醫生,村里唯一一個有行醫執照的鄉村醫生。記者見到這位60多歲的鄉村醫生的時候,他已經身患癌癥晚期,正躺在一間臨時租住的窯洞里的炕頭上。
“沒法說了。”當記者問及他為什么在身患重癥的晚年還要租房住時,這位鄉村醫生連連擺著手說,“我原來的窯洞裝修的可好了,連排4間磚窯,可是卻被村里給強推了。”
“他們為什么要推倒你的窯洞?”記者問。
“村里和鄉里的干部說要進行新農村建設,要修路、蓋新民居,說我的窯洞在規劃之內,必須推掉。我不同意。他們說‘你不讓推,先開除你的黨籍,后吊銷你的(行醫)執照。我沒辦法,只好在拆遷協議上簽了字。”
“給你拆遷補償了嗎?給你分配新房了嗎?”記者又問。
“新房倒是答應給我,可你去看看那樣的新房怎么住人!”老薛說完給記者拿出了和坪頭村簽定的拆遷補償協議。
協議寫明:根據坪頭鄉新農村建設整體規劃,坪頭村新農村建設拆遷補償辦法,將薛啟平新磚窯4孔拆除,在按平方米換平方米進行房屋置換后,按最低成本價每平方米260元,另行補償薛啟平6680元。
“再說這拆遷補償,最初評估公司給我磚窯的評估價是每平方米560元,可薛恩平說給的太高,他推翻了評估公司的估價,自己給我定的是每平方米260元。”
記者問:“那么,你現在的生活狀況村里問過嗎?”
“沒有,”老薛回答,“幾年來,我一直在外租房住。”
與老薛一樣受“坪頭村新農村建設”之累的還有村民薛俊龍(音)。薛俊龍1942年參加革命工作,抗戰時期曾任民兵排長。這位老人現在住在一孔已經裂縫的窯洞中。“這些裂縫是村里搞新民居工程挖山頭后留下的。”老人指著自己的危窯說。記者在現場看到,由于挖平了大部分山頭,薛俊龍老人的窯洞后墻離動工的部位只剩三四米的距離。“我的窯洞裂了縫,我就去鄉政府去找他們說理,卻被他們推倒在地,有將近一個月沒有起床。”薛俊龍的老婆說起這事更是老淚縱橫:“以前,縣里的干部每隔兩個月都要提著米、油來看他,可自從出了這事,村、鄉政府就不讓領導們來了。”
記者在現場了解到,由于管道被挖斷,村里的給水工程全部癱瘓,原來的給水房也上了鐵鎖。現在他們除了旱井的蓄水,就沒水吃,或是到十幾里地外去拉水。
記者采訪,多部門互相推諉
坪頭村新農村建設中出現的斷水、斷路及“爛尾房”給部分村民造成了生活不便。那么,它是如何形成的呢?帶著這個問題,記者來到了“離石區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領導小組辦公室”,該辦公室不愿意透露名字的王姓主任接待了記者,她說:“關于坪頭村的新農村建設,由于時間跨度較長,我又是新接手工作,對情況并不了解。”不過,王主任給記者提供了一些坪頭村新農村建設的原始資料。
在一份2006年12月由坪頭鄉坪頭村黨支部、村委聯合遞交的《坪頭村新農村建設可行性報告》中這樣寫明:“在認真落實各級黨委政府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會議精神下,按鄉規劃部署的‘三點兩線發展思路,結合我村實際情況,在反復調研和論證的基礎上,決定開發我村新農村的實施項目……實施這項順民心、和民意、符民情、得民愿的宏偉工程。”
該項目總占地面積120畝,建筑面積57720平方米。其中除新民居外,還有:集貿市場修建工程,商品房共400間,16000平米;啟動飲水工程;建一座敬老院;修一處村級文化活動中心;蓋一座村委辦公樓。項目總投資8974.4萬元。其中:要求國家補貼6635.2萬元;村自籌2339.2萬元。
那么,除新民居外,其它建設工程是否實現了呢?記者在坪頭村看到,除商品房蓋起若干間外,飲水工程、敬老院等關乎民生的工程一樣也沒有進行,就連村委會在哪里辦公記者也沒找到。記者于是撥通了坪頭鄉現任鄉長張建國的電話。
對于坪頭村的情況,張鄉長這樣回答:“這是上屆政府的事,我不知道。有什么問題你可以找坪頭村支書薛恩平。”并將薛恩平的電話告訴了記者。關于坪頭村的新農村建設,薛恩平在電話中說:“是上屆鄉政府干的,我們村里只是做配合工作。”對于建設資金的來源,他說:“都是開發商投的錢,村里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