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新宇
圍繞釣魚島的博弈中,中國盡管發言權在增加,但仍需慎之又慎:在政治上,目前無法對臺灣地區做到完全有效的統和,從而一致對外;在軍事上,自身實力還沒有強大到足以抵消美日軍事同盟壓力的程度;在經濟上,對日制裁可以讓日本覺得很“疼”,但我們自身是否也會覺得很“疼”,甚至比日本更“疼”?
對日經濟制裁作為一張牌,并非不可用,但一定要明白,什么情況是可用的以及用到什么程度是可以允許的。
首先,釣魚島的爭議事關主權和國家安全,與這一因素相比,應當用什么標準來衡量經濟上的損失是恰當的。安全利益和經濟利益,放到國家利益的高度去考察,孰高孰低?以犧牲后者的方式來維護前者,在多大的程度內是可以接受的?這些問題似乎從來沒有得到系統性的回答。
中日也好,中美也好,國家利益的博弈呈現極為矛盾的兩面:安全利益方面,越來越趨向對抗,而經貿方面共同利益的雪球則越滾越大,大到足以影響美國總統大選和日本內閣更迭的程度。在國家利益強度學說下,美國政府的認識似乎是最清晰的,防止另一個全球性“霸權”國家的出現始終是其至關重要的生存利益,按照這一思路,對中國的遏制乃至某種程度的軍事打擊,都是可能的邏輯結果。日本政府看起來處于左右為難的矛盾境地,既要對中國壓榨地緣政治的好處,又要占有中國市場提供的巨大機會,反映在政策層面往往是其極度矛盾的兩面性。接下來的問題是,我們準備好了沒?如何來衡量二者的關系?
其次,對日經濟制裁,是“橫掃千軍”,還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這個問題本質上屬于經濟學上討論的可替代性問題。如果中國經濟對日本經濟的依賴度較低,就意味著不購買日本產品可以買別國的,左右逢源之下自然會掌握主動權。制裁問題的本質是,誰能夠更多地忍受由制裁帶來的對經濟的破壞程度和速度。
從目前的狀況看,中國經濟的忍耐力似乎更強一點。但是不要忘了一點,能夠忍耐并不是沒有損失;能夠忍耐一時,也不代表能夠長期忍耐。美國的單方面經濟制裁往往能起到作用,背后的潛臺詞是,美國對他國的經濟依賴度有極大的彈性。
我們面臨的問題是,中國經濟的總量大于日本,中國市場是日本夢寐以求的;但中國在某些關鍵領域對日本的依賴程度是比較高的。這也從側面提醒了制裁的策略,在替代性高的領域,可以放手去做;在替代性低的領域,最好慎行。
普通人的感覺足以說明這一點,誰都知道不買豐田、本田車,可以買大眾、通用,但不買佳能、尼康的相機,恐怕你找不到合適的替代品。從替代性的角度看,2002年入世以來形成的以消耗廉價勞動力和資源的經濟發展模式嚴重依賴外部需求,不管有沒有這次釣魚島的危機,這種發展模式都已經走到了盡頭,產業升級能否順利進行,實際上直接影響了我國政府外交政策的選擇。
說得更明白一點,2008年以來誰的日子都不好過,但中日兩國的經濟規模還是處在同一量級的,制裁政策一經推出,日本日子不好過,我們這里也會有影響。
我們應該思考的是,在目前以資源消耗、人力消耗為主導的發展模式無法持續的時候,調整經濟結構帶來的新的增長點能否抵消因為對日制裁的損失。如果真的能夠抵消,那么外交政策選擇的自由度將會有更多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