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弘 哈維爾.比薩

在風和日麗氣候宜人的春天,何塞·法奈利教授在位于馬德里的歐洲外交關系理事會辦公樓接受了我們的專訪。
法奈利教授本次前來歐洲外交關系理事會的目的,是作促進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的政策研究報告。其中涉及維持公眾政策、促進社會進步和增長、增加基礎設施和人力資本投資,發展社會包容性和創造生產性就業等經濟體制等方面的問題。法奈利教授在宏觀經濟層面強調,資源型出口國家往往會有貨幣升值的壓力,需要對傳統工業增加投資,保持一定的激勵政策,以避免“荷蘭病”的產生和蔓延。
中國經濟增長 拉動南美自然資源需求
法奈利教授解釋了兩種戰略相結合產生的經濟政策:環境變化適應型和結構轉型。前者指對不斷變化的環境導致的結果進行管理,后者指通過法律和法規來進行結構性的改革。一個有效的國家政策,必須是二者的結合,只有這樣才能保證舉措的有效性和一致性。
他認為,一個國家在經歷了一場大沖擊后,首先應以環境變化適應型的戰略為主,隨之必須進行結構性改革。這個策略同時適用于正面或負面的沖擊。一個實際的正面沖擊案例就是中國2000年以來連續十年的經濟增長,導致對南美地區自然資源需求的增加。另一個負面沖擊案例是拉丁美洲在上世紀70年代的經濟崩潰。
拉丁美洲的發展中國家在上世紀70年代發生了嚴重的債務危機,1982年,墨西哥政府因無力償還到期的外債本息,要求推遲償還期限,引發了全球性的發展中國家債務危機,增大了與發達國家之間的差距,被稱為“失去的十年”。1991年,拉美國家的平均收入占工業化發達國家的平均收入比例達到了34%的最低點。在1998年俄羅斯債務危機之前,這個差距略有減少,從而消除了它的蔓延。拉丁美洲的增長率從2003年起開始加速,增速超過發達國家,平均收入比例縮小到40%。
法奈利教授將拉美地區的經濟按南北拉美兩大地區的不同特點來分析:南拉美地區(LAS)由自然資源豐富的國家組成,包括阿根廷、玻利維亞、巴西、智利、哥倫比亞、厄瓜多爾、秘魯、烏拉圭和委內瑞拉,這些國家還具有工業發達的特點。其余為北拉美地區(LAN),由墨西哥、中美洲和加勒比地區組成,這些國家依賴于組裝工業,鼓勵外國直接投資(比如外資公司在墨西哥開辦的產品回銷本國的組裝工廠)和旅游業,能源和食品完全依靠進口,還須依靠移民到美國打工匯款回國的美元來償還債務。
中國的經濟增長對拉美地區的貨幣和金融有著直接的影響。那些資源豐富的南拉美地區(LAS)受益于貨幣增值和中國對天然資源的需求(所謂的正面沖擊),外匯的增加導致貨幣升值,從而降低了其他出口產品的盈利能力。北拉美地區(LAN)所受到的負面影響有:第一,能源和食品價格上漲;第二,強勁的亞洲工業的競爭;第三,美國的高失業率減少了移民的匯款總量。
南拉美地區對中國的出口大大高于北拉美地區,數據表明,在2003年至2010年期間,“對中國出口額”占“出口銷售總額”的比例增加和經濟加速增長之間呈正相關關系。
財富再分配 新興市場未完成的事業
在與法奈利教授的談話中,提到了這樣一個問題:新興市場的推動力能持續多久?法奈利教授談到了一個相對研究較少的領域:貿易和人口結構之間的關系。人口結構的轉型已成為正確理解全球和拉美經濟增長的關鍵要素。
簡單地說,所謂人口結構轉變就是從高出生率和高死亡率過渡到低出生率和低死亡率。當一個國家的生活條件改善,死亡率降低,人口增長率提高,其結果導致沒有儲蓄或無能投資,因為每家每戶都有許多兒女,出現了高撫養比的情況。當一個國家過渡到低出生率時,可以理解為出現了“人口紅利”,也就是說,工作年齡的人口多于需要撫養的人口。撫養率降低能提高儲蓄和人力資本(知識)的投入,從而達到提高生產率和增加財富的效應。過一段時間后,人口又開始趨于老齡化,撫養比增加,這時又失去了增長的時機,“人口紅利”時期積累的儲蓄需要用于因人口老齡化帶來的開支。
現在呈現出高增長的很多國家都得益于“人口紅利”。法奈利教授指出,在“人口紅利”階段,是創造高質量就業機會的關鍵,韓國就是一個案例。在G20中有三個不同的群體:第一,老牌國家例如英國、德國、日本等,已經不存在“人口紅利”階段;第二,另一類國家如加拿大、美國、韓國等,其“人口紅利”階段會在這十年中結束;第三,仍然有較長階段“人口紅利”的國家,它們包括中國、巴西、土耳其、印度等。
絕大多數拉丁美洲國家正處于“人口紅利”階段,因此按理說,應該比現有的增長更快。但法奈利教授提出忠告,有必要在該地區增加物質和人力資源投資,否則他預期,“如果一個國家資源浪費了,會帶來未富先老的風險”。
說到拉美和中國的經濟關系,法奈利教授談到中國在世界經濟領域里所扮演的角色,他的邏輯分析是:中國這樣一個舉足輕重的國家,貨幣卻不流通,這是一個史無前例的異常現象,中國應該對世界貿易平衡肩負部分責任。中國在全球化經濟結構中更需要有大國的氣度,著眼化解現有的金融債務危機,提高其他國家產品的消費量。歐洲向來堅持農業保護主義政策,而在某種意義上,中國同樣奉行的是貨幣保護主義政策,也許正因為如此,才取得了異常快速增長。
要改變現狀,沒有簡單直接的解決方案,尤其在目前金融危機的形勢下,又增加了難度,任何一個舉措都會影響到某個行業或群體的直接利益。中國今年降低經濟增長率的目標,對南拉美地區(LAS)的負面影響將是直接的。
最后,法奈利教授談到目前發達國家的財政危機和金融風暴,他堅信國際金融結構會由此變化。拉丁美洲國家在這次貸危機中也受到重創,沖擊的負面影響在北拉美地區(LAN)更加凸顯,但時間延續不長,沒有重蹈上世紀80年代的覆轍。
危機并沒有改變亞洲地區引領世界新興市場的趨勢,其增長高于世界發達國家,亞洲國家在2003年至2008年獲得財政盈余,并出臺了相當嚴謹的財政政策,在某些情況下與智利的情況相似。然而,財富的再分配,仍然是新興市場地區未完成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