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危機時代的金融變局

牛祿青

金融改革、金融轉型已經成為業內外關注的焦點，金融業未來將面臨哪些機遇與挑戰

今年時值鄧小平南方講話20周年。廿年之間，中國金融業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現在全球十大銀行中，中國占了前四位；中國銀行業利潤之高，令外國同行垂涎三尺，也讓國內銀行感到汗顏。

“企業利潤那么低，銀行利潤那么高，所以我們有時候利潤太高了，自己都不好意思公布。”民生銀行行長洪崎的一席話被視為“經典”，一度引發民間對銀行業暴利的聲討。

年初銀監會的數據顯示，中國銀行業日賺28.5億元；3月22日農行的年報顯示，農行日賺3.34億元。但農行行長張云表示，銀行的利差逐年收窄，并沒有普遍高于國際水平，所以“不敢茍同”于銀行是暴利。

張云舉例稱，2009至2011年，全國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利潤增速分別為13.02%、53.58%、25.4%；同期銀行則為15%、35%、36%。因此，“銀行高利潤來源于信貸規模擴大和成本節約效益提高。”

且不說中國金融業是否存在暴利，美麗的光環后面也面臨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譬如地方融資平臺的貸款風險、民間金融天花板、中小企業融資難等。特別是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發生后，金融改革、金融轉型已經成為業內外關注的焦點，金融業的未來將面臨哪些機遇和挑戰？

尋找2012“金融方舟”

2月28日，由鳳凰網財經主辦的“2012金鳳凰金融盛典暨2011年度頒獎禮”在京舉行。此次活動以“尋找2012金融方舟”為主題，回顧過去中國金融業的經驗得失，探討2012年和未來更長一段時間中國金融業的發展方向。

中國銀監會前主席劉明康在主題演講中說，金融是一個服務業，是為實體經濟服務的。國際金融危機前后，金融業的發展模式和發展戰略發生了結構性的變化。金融危機發生以前，世界金融機構的客戶有三個顯著特點：

第一，向歐美為主的消費者的生產和出口占了主流，特別是來自于新興經濟體的國家和地區，大量低成本、大批量、薄利潤的低附加值的裝備和產品銷往歐美。僅中國大陸直接銷往歐美市場的就占整個出口量的40%，因此當歐美消費市場出現問題的時候，這就對金融機構的客戶帶來很大的沖擊，有人破產，有人清盤，有人逃跑，有人跳樓。第二，金融危機以前將近50年時間，都是根據顯性的需求，簡單地進行產品模擬，并作為生產和服務業的模式。這種模式最早出現在1965年，改革開放以后引入到中國。第三，2000年以后，金融機構的客戶出現了許多跨行業的經營和多種經營。

劉明康認為，金融危機發生以后，這三種全球性模式發生了很大改變，金融業服務的客戶出現了新的趨勢，一是大批客戶努力去跟蹤、挖掘和滿足具有巨大消費潛力的亞洲等新興經濟體的需求；二是金融客戶把適應當地發展戰略作為企業發展的出發點，并積極跟進當地市場，主動培養新的需求；三是政府之間的合作為企業戰勝金融危機提供支持。另外國際間企業的合作也出現了新的模式，譬如環太平洋國家和地區引進先進技術，為本地企業提供發展機遇。

因此，金融機構必須順應這一潮流，轉變發展模式。劉明康指出，金融業必須以客戶為中心，為實體經濟服務，不僅滿足客戶今天的需求，而且不斷挖掘客戶明天的需求，并重新組織金融創新和服務。比如國際市場出現的NGO、天使基金、兼并收購，以及中國的VC/PE。此外，金融中介作用和功能出現了全球化，積極參與高質量的產業重組和兼并收購，支持中小企業和大型企業走出國門。在促進節能環保、可再生能源、智能電網、低碳等新技術的應用上，以及通信、媒體、醫療保健、綠色旅游、社區服務、家政服務等新興服務業態，金融中介也發揮了很大的作用，這些領域具有很大的市場空間。第三，從2012年開始，金融機構逐步加強風險控制能力和國有文化建設，努力完善數據質量，擴大信息科技的支持，真正把金融監管的新要求與金融企業的增長模式的轉變結合好。第四，金融企業要從市場層面推動與政府緊密的合作，使企業客戶、個人客戶，尤其是弱勢群體客戶，獲取更多的支持和保護。

劉明康強調，轉變發展模式，金融監管是重要的一環。在任何國度，任何時刻，金融業的監管不可缺失，不管你是太大而不能倒的還是草根的，都必須有適度的監管。金融監管不可以重行政處罰而輕其他責任，不能到處設置市場準入許可。絕對不能以行政權力為中心，更不能以多權力中心自傲和固步自封，使得監管成本更加高昂。金融監管應該以風險管理為中心，這是金融業的底線，是金融方舟乘風萬里，能夠開“順風船、萬年船”的一個前提。

中國金融業的轉型時刻

中國華融資產管理公司總裁賴小民在演講中表示，中國金融業現在確實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關口。短短十年，我們已經經歷了兩次金融危機了，一次是1997年的亞洲金融危機，最近的一次是2007年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全球金融海嘯，對全球金融體系帶來重創，許多銀行紛紛破產倒閉，虧損轉型，現在仍然沒有結束。2012年乃至今后較長時間內，要深化金融體制改革，加大金融創新，適度支持綜合金融業務發展，支持實體經濟轉型。

賴小民指出，綜合金融業務發展大體上有五種類型，一種是銀行進軍非銀行產業，比如交通銀行、工商銀行在向保險、信托領域發展，北京銀行往消費金融服務發展。第二種是保險機構向銀行滲透，就是銀保之間的合作，保險證券之間的合作，特別是以中國平安和中國人壽兩大保險巨頭都在實現融合發展，平安旗下已有銀行、證券、信托等多牌照業務。第三種類型是產融結合，實業向金融業的跨業經營，比如光大集團、中信集團、中石油控股昆侖銀行。第四種類型是非銀行金融機構在轉型過程中，多元化經營比較成功，比如華融、信達。第五種類型是地方金融在大力發展，各地高度重視金融，整合金融資源，深化金融體制改革，特別是在支持、防范化解地方金融風險方面，做了許多有益的工作。比如上海，在國際金融中心的構架之下，組建了上海國際集團。這五種類型已經在金融發展模式和金融改革中凸顯出來，未來金融轉型將是多樣化的金融服務、多元化的金融實踐、綜合化的金融發展方向。

對于大家關注的中國利率市場化，華夏銀行副行長黃金老在分論壇上表示，目前中國的企業融資主要依靠銀行貸款，銀行的資金來源主要依靠存款。這種情況下，利率市場化必然使利率飛快上升，上升的結果就是損害中國的基層產業和工業融資，以及中國財政部門的融資，它也是通過金融市場來融資，如果利率升高，大量的政府債務負債會更加沉重。所以只有通過大力發展直接融資，來替代銀行融資，通過直接融資使得老百姓的錢有更多的投資渠道，這兩個條件實現以后中國利率市場化的過程才能實現，這個過程需要三至五年的時間。

金融體系如何更有效率

中國銀行首席經濟學家曹遠征表示，十四屆三中全會以來，金融業發展很快，也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比如利率市場化的問題，去年銀行的理財產品三千多個，去年債券發行超過了銀行貸款的速度，這個是利率市場化的重要因素，利率市場化不是靠市場放開不放開，而是在于金融產品的豐富程度。目前金融產品已經占了小銀行的20%，這個情況已經出現。中國的發展需要金融創新，金融其實并不神秘，只有把存款金融機構管住，其它可以放開。要高度關注溫州現在進行的金融試點，不要在準入上做文章，而是在監管上做文章，要陽光化，這個非常重要。

在談到草根金融和民間金融時，曹遠征認為，中小企業發展是一個全新的問題，最重要的是金融創新，沒有資產質押的情況下能不能發展，能不能有所安排，我們老是在不停兜圈子，而不在這方面做工作。大家看到的溫州模式實際上是把這方面的信用變成民間金融，與其讓它在地下活動，還不如讓它陽光化，這是它的合法存在。

高盛集團中國投資管理部副主席哈繼銘也有同感。他說，溫州是一個錢最多的地方，也是一個最缺錢的地方，這也意味著我們金融中介能不能很好建立最缺錢的人和最有錢的人的聯系，并提供相應的金融服務。如果你把錢存在銀行里面，銀行主要是面向大企業和國企放貸的，所以民間得不到這樣的資金，在溫州這方面確實需要有民間融資的渠道。問題是這種渠道應當使它陽光化并納入監管，使它從地下走到地上，沒有一個良好的監管，一味地打壓，未必能夠真正起到開放金融、穩定金融的作用。

在微博上活躍的中央財經大學教授郭田勇指出，尋找金融方舟，應當致力于使金融體系怎么樣更加有效率，更加具有彈性。一是要進一步降低進入機構的準入門檻，發展中小金融機構；第二是要推動利率市場化改革。我們以前的銀行都是由政府主導來辦的，而且金融監管機構對民間資本能不能辦銀行這個問題上，其實經常是戴著有色眼鏡的，總是擔心民間資本如果辦銀行以后，出了問題會不會卷錢跑了，會不會導致利益輸送。其實通過我個人的調研，我看到很多村鎮銀行基本把銀行當作一項事業來干，所以現在經過20年金融改革以后，需要來一輪新的改革，把這項改革推向深處。

宜信公司CEO唐寧認為，民間金融、民間借貸在法律上是非常清晰的，例如借貸關系，借貸雙方是受法律保護的。對民間借貸、民間金融的誠信來講，首先要合法合規，在現行法律法規框架允許的前提下去進行金融創新。真正把過去對于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有作用的民間金融、民間借貸的一些好做法，以及國外的這些好做法，能夠去進行創新，能夠落地在中國，這樣才是利國利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