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
作為一名公共知識分子,他經常在各大主流媒體開設專欄、發表觀點。哪里有新的文化熱點、社會事件,哪里就會有他的評論和關懷。他身為國內文化研究類大型叢刊的主編,引領著國內文化研究領域的發展動向。作為一名資深的博士生導師,他榮獲過“北京市優秀教師”“北京市跨世紀理論人才”“北京市創新拔尖人才”“北京市教學名師”等多項殊榮,并且20余年始終堅守在教學第一線,桃李天下。作為一名文人,他有著獨特的豪邁與情懷,把美滲透進生活的點滴。這就是陶東風教授,堅守著一名知識分子的責任和良知,擁有著一名教師的嚴謹和敬業以及一個文人的風骨和雅致。
一名公共知識分子的責任與良知
陶東風1959年出生于浙江,在懵懂中經歷了“文革”的浩劫,在青春時代迎來了清新的80年代。“文革”10年的啟蒙與理想、懷疑與探索、激情與幻滅,在正值大學時代的陶先生身上形成了一層無法抹去的精神底色,并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他今后的思想性格。而發生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之交的社會激變和轉型時期的各種文化癥候,則與他從80年代承襲而來的理想精神發生著激烈的碰撞和交流。在那時,對于知識分子來說,最明智的選擇似乎就是遠離公共世界,在憂郁中沉溺于專業領域的探索。而陶先生的堅定之處在于,在巨大的社會變遷面前他始終沒有掉過頭去,而是直面紛繁復雜的社會,不斷探索、解釋現實的路徑,不斷更新著自身。這種更新既是創造也是保持,現實的荒誕和殘酷所催生的“懷疑”并沒有淹沒他對理想和人性的執著信念,在對各種權威和本質主義教條進行質疑的同時,他也從未放棄對啟蒙理想精神的堅持。
“如果要我用一個詞概括我的時政評論的特點,我會選擇‘公共性;如果要我用一個詞概括我作為時政評論作者的角色,我會選擇‘公共知識分子。”這是陶東風對他博文寫作特色的概括,同時也是他作為一名學者的心靈寫照。作為最早將西方的文化研究引進國門的學者之一,陶教授一直對大眾文化保持著高度的關注,將思考的觸角深深地探入到與我們最切近的生活經驗之中。對社會上新出現的熱點文化現象、時政資訊、突發事件、公共問題,他總是能作出快速的反應和理性的分析。一方面,可能因為陶教授主要從事文化研究,文化研究跨學科的公共特性要求知識分子高度敏銳地介入當下的政治、文化生活,并迅速作出積極回應,參與當代文化價值觀念的建構。另一方面,也許是更加重要的,是來自于他對中國當今政治社會現實的關注和憂患意識,來自于一個公共知識分子的責任與良心。
陶教授長期從事當代中國文化研究,已出版相關著作《社會轉型與當代知識分子》《90年代審美文化研究》《文化研究:西方與中國》《當代中國的文化批評》《新時期文學三十年》《當代中國文藝思潮與文化熱點》等10余本,發表學術論文100余篇。在著作等身的同時,他堅持學以致用,把學術研究和現實生活、公共問題對接起來。因此,陶教授努力讓自己的博客成為一個用理性和知識搭建的公共空間,一個公眾意見的集散地。他的博客無論是在學界還是在社會上都很有名氣,自2006年開博,已有200多萬的訪問量和1.4萬余人的關注度,這在以嚴肅、理性著稱的文化學者中是很難得的。《政府工作報告》、動車事件、謠“鹽”風波、烏坎事件……這些公共問題都會出現在他的博文中成為時政批評和公共書寫的素材。除了博客,陶教授還在很多媒體上開辦專欄、接受采訪。
十七屆六中全會召開后,陶教授在《新京報》發表了《警惕沒有文化的文化產業》一文,就相關問題進行解讀,并引發了社會的廣泛討論。陶教授指出,十七屆六中全會所強調的,在文化產業的發展中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這一指示,是具有非常深遠的戰略意義的,也是針對近年來文化產業現狀作出的非常及時的戰略決策。因為當下的文化產業盛行以經濟因素為第一要義,這就導致了生產很多“可以賺錢卻有悖于人類先進文明的、打著‘文化旗號的文化垃圾”。判斷、衡量一個文化產品高低的首要標準應該是能否有益于人類文明的進步,是否有正面的價值維度和道德維度作為支撐。陶教授的精彩分析一語點破了當下文化產業貌似繁榮發展背后的最大隱患。之后,陶教授又在諸多媒體發表了關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文化軟實力等方面的多篇文章。他在發表于2012年1月21日《光明日報》的長文《尋找核心價值體系與大眾文化的契合點》中提出,作為我國文化建設根本指導思想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必須和大眾文化形成良性關系,并得到大眾發自內心的擁護,落實在自己的日常行動中。要做到這點,關鍵是實現兩個轉化,即從官方文化轉化為主流文化或主導文化,再由主導文化轉化為大眾文化。文章通過好萊塢電影的例子指出,由于主導文化和大眾文化所傳達的都是一個社會中占多數的大眾的價值觀和審美趣味,兩者應該而且能夠做到最大程度的融合。這篇文章一經發表就產生了重大影響,被廣泛轉載。
陶教授也有痛苦和猶豫的時候。他在博客上談到,“有太多的災難,太多的淚水,太多的嘆息,太多的煎熬,太多的麻木和犬儒,太多的失望、絕望,太多思考的痛苦和不思考的快樂,批判的艱難和不批判的幸福,以至于我們總是有太多的理由說服自己放棄自己的理性,放棄清醒,放棄反思,放棄對犬儒化生存的拼死抵抗,更放棄對理性的公開運用,墜入麻木、犬儒或投機,讓自己隨波逐流。”然而他又在執著地堅定著。這樣的憤然前行,這樣的義無反顧,讓我們看到了一名知識分子內心的堅韌。陶東風用一名知識分子的良知和勇氣直面時代的灰暗和荒誕,為的是我們的明天能更加美好和光明。
一名教師的敬業與嚴謹
除了作為首都師范大學博士生導師外,陶東風還擔任北京師范大學文藝學研究中心研究員、中國中外文藝理論學會副會長、中國文藝理論學會副會長等眾多學術職務,并且每年都要參加國內外數十次學術會議,還要主持學科工作以及國家和北京市的諸多重大課題,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陶教授的教學質量和作為學生導師的認真、嚴謹。
陶教授上課有4個特點:一是從不敷衍。雖然已有近20年的執教經驗,但他在每次上課前都會做充分的備課,學生經常能夠在課堂上看到他前兩天才寫完的備課稿子。即使是同一門課,每教一級新學生,他都要更新授課內容,力求把更多更新的知識傳授給學生;二是從不缺課。教師因為參加學術會議而停課是常有的事,但陶教授的原則是能上的一定要上,或是中午上完課下午去趕飛機,或是下了飛機趕去上課,即使誤課了也要找時間補回來。在他看來,給學生上課是頭等重要的事情;三是打通博士、碩士課程界限。陶教授規定,凡是給博士開的課,碩士也要來聽,這樣才能在夯實基礎的前提下開闊學術視野,所以他每次上課都更像是一次師門聚會。給十幾個人上課比起給兩三個人上課要耗費更多的精力,但陶教授考慮更多的是讓學生受益;四是重視提問與交流。陶教授很愿意傾聽學生的聲音,每堂課都要留出提問交流的時間。在他的課上,學生可以隨時打斷講課,提出疑問。課堂上有很多來旁聽甚至是從外校慕名前來的學生,對于他們提出的問題無論深淺陶教授都會耐心細致地解答。
陶教授對文學理論等相關課程的教學方法進行了大膽的創新和改革。他把文藝學的基本問題和前沿問題結合起來,在對傳統文藝學描述的同時,始終把問題意識貫徹其中。這樣,既有利于學生對文藝學基本知識的掌握和領會,又引發了學生的思考,突破了傳統的、僵化的、教條的教材模式,適合把學生培養成高素質的復合型人才。嚴謹的治學態度、一絲不茍的敬業精神,使我們在陶教授身上看到了學術造詣和師德情操的完美結合。
除了高水平的教學,陶教授在對學生的提攜栽培上也不遺余力。如果看到有學生文章寫得好,他就會鼓勵、幫助學生修改,然后不辭心力地到處推介,幫助發表。陶教授始終認為應該給年輕人提供更多的資源和更大的舞臺,因此在2010年由他牽頭,以扶持青年后學為宗旨舉辦了全國首屆文藝學美學青年論壇。此次論壇受到了學界的廣泛關注和支持,為青年學者提供了一個展示才華的平臺。很多學生、青年學者都因為得到陶教授的幫助而獲得了更大的施展空間。
陶教授的人格力量和文化操守始終伴隨著他的知識教授。他以言傳身教的方式感染著身邊的每一名學生,以一個文人的堅定品格告訴學生如何抵制這個世界的犬儒與荒誕。如今,陶教授的碩士、博士、博士后已有幾十名之多。每逢佳節,他的學生都會前來探望或從天南海北發來祝福。畢業送別季,學生都不禁流淚,對他充滿不舍。可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一個文人的風骨與雅致
陶教授喜歡攝影。夕陽、晚風、海浪、漁舟、落花、磚瓦、游民、故鄉美景、異國風情……皆入陶教授眼。他喜歡把自己的攝影作品放到博客上和他人分享、切磋。在生活中,遇到好的攝影作品,他還會不由自主地贊賞作品、虛心請教。一次一名網友留言說,他的相機型號太低端了,陶教授回復說此相機對于我足矣。由此可見,陶教授并不執著于器材,對他來說,這只是愛好,是一種心靈的休憩、情操的舒展,攝影靠的是眼睛和心,而非冷冰冰的器物。這便是所謂的物為我用,物我兩忘吧。敏銳地觀察生活、細致地感悟周遭,讓我們看到這名學者在
嚴謹治學之外的雅致與風情。
陶教授喜飲酒,不為應酬、不為他人,只是興致好時的風雅點綴。有時走進陶教授的書房會聞到一股酒香,可能正是趕上他遇到什么高興的事,或寫出什么得意的文章。陶教授的書房,有滿滿的幾組大書架,品類有序、碼放整齊,猶如一個小型的私人圖書館。書與酒應該都是他的最愛了,濃濃的酒香和淡淡的書香混在一起,風韻悠然。在飯桌上、在KTV,與摯友、與同事、與弟子,話題貫穿政治、文化、經濟,談古論今、縱觀南北,談到悲憫處,厲聲憤慨;談到高興處,把酒言歡,對飲高歌。
在一個存在眾聲喧嘩、物欲橫流、學風不端、貪污腐敗現象的社會,陶教授卻依然堅守著一個文人的品格和情懷。時而雅致瀟灑、脫俗不羈,時而又不拘小節、隨遇而安。他內心真正希望的是一種清心寡欲、潛心治學、談笑風生的文人生活,一支筆、一杯酒、一架相機、一道山水、一片風情,寫滿人生。陶教授有時會和學生談起他理想的退休生活:背上一架相機,四處采風、縱情山水、青崖白鹿、恬靜淡泊。
在講臺上,陶教授是那樣的收放自如、風度翩翩、一呼百應;在講臺下,卻又是另一個樣子,質樸低調、平和謙遜,讓你難以想象他是一個常常見諸于報端和各大學術高峰論壇的知名學者。以陶教授的學術成就和社會影響力,本可以過上更富足、優越的生活,但首都師范大學的學生經常能夠看見他或是騎著一輛破舊的自行車穿梭于教學區、書房、家屬樓;或是在學生食堂手拎兩個塑料袋,裝著剛打的幾塊錢的飯菜;或是穿著拖鞋剛從學校門口菜市場買菜回來,然后親切地與學生們打招呼。陶教授有時因為騎車速度比較快,遇到學生問好沒來得及反應時,就會在騎車的同時特意回身轉頭回應,甚是可掬。此時,學生們不禁就會流連于這個平凡而灑脫的側影,潸然感動。也許現世的冰冷和世俗的殘酷早已污化了很多本應純凈美好的東西,讓我們忘記了一些事物的稀缺。阮籍、嵇康、魯迅……那些本以為只是停留在書中的文人風采,卻上演在眼前的這一刻。
何為文人?我以為,潔身自好、風骨凜然,對內秉承良心、堅守立場,對外不拘于日常瑣事,不役于聲色犬馬。何為師者,古曰傳道、授業、解惑也。業好授,不外乎專業技術、職業規則;道卻難傳,因為關乎人生大義、品性良莠;惑更難解,若是糾纏于名利紛擾,深陷泥潭,自己還難以了斷,怎可幫學生排疑。陶東風教授用他那平實而溫暖的點滴,告訴我們怎樣做一個傲骨的文人,怎樣當一名合格的教師。
(作者單位:首都師范大學文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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