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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村那些爺

2012-04-29 04:42:12顧金棟
小說林 2012年4期

五 爺

五爺是個老頭兒。這話看上去像句廢話,但我們最初認識他并喚作五爺的時候,他離這一稱謂委實還有些距離。印象中,那時候他身材魁梧,體格硬朗,大約六十幾歲的樣子,這與父親是相差不了幾歲的,加上還當著“公家人”的父親黑發蔥蘢,精神矍鑠。盡管從年紀上父親也可以稱得上個老人了,但在我們的心里父親是不老的,他們自然也該是同代人。可是稱一聲爺自是很有必要,母親說——出門小三輩兒。

那年冬天,我們舉家遷到小城邊兒上的村子居住。房子是臨時租來的,破舊,狹小。院子又極窄,從房墻根兒到院墻也就三四米的樣子。院中有棵老梧桐,傘冠便覆住了那巴掌大的一片天兒,陽光從枯枝殘葉的縫隙透進同樣窄小的老式窗子斑駁地撒在土炕上時,一股帶著霉味的潮濁便嗖地鉆進鼻子。這讓我們這群孩子的臉色同母親的心情一樣陰沉了。挨到過了春節,人生地不熟的,沒有了老街坊的你來我往,又住在這樣的環境里,母親便早早地動了搬家的念頭。偏偏村子里那個收電費的又往往總是理直氣壯地勒索了高出別家很多的錢去,于是我們都決定搬家了,并且越快越好。可是,又搬到哪里去呢?總得要打聽一下的。

五爺就是在這當口叩開小院的木門的。

那是個陽光很好的午后,我正在小院里鼓搗著一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大約是和一群螞蟻有關,記不太清了。 小木門便篤篤地響了,隨后并沒等到我出聲又吱呀的開了,閃進來的是個身寬個高,須發間白的半大老頭兒,這就是后來的五爺了。他捏了半截旱煙屁股站在院中央問,你家大人哩?隨后抽了一口煙瞇了眼。我便很是慌恐,哥曾告訴過我初來乍到的不要太相信陌生人。你干嗎?爸,來人了——我邊問著邊向屋里喊。父親走出來,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個不速之客和我問了大體相同的話。你是興家吧?青山是你叔不?他并不回我們的話,而是又吸了一口煙問父親。是啊,您是……父親應喏著,再問。這就對了,青山是俺表兄弟,你喊俺五叔就行了!他說著話抬起腳在布鞋底子上把煙頭摁滅:青山說你住得不坦實,叫俺想法給你換個地方!他說。呃,呃,是這樣啊,父親方才想起前幾天老家的山爺來時,無意中是說起過換房的事兒的。

五爺是族中山爺的遠房表弟,輩中行五。于是五爺就成了父親的五叔,也就成了我們的五爺,從這層關系上講,確也是順理成章的。可是至于山爺,我們是不領什么情的,我們從老家搬出來的時候,山奶奶便借幫忙收拾行李的機會,硬是將母親用的一瓶洗頭膏和一把還裹著塑料紙的竹筷子很無意地裝進了自己的大襟里去了。山爺前幾天來的任務也是說服了父親把老家院中的老棗樹伐了做了耙模子。母親是不許我們說這些事情的。接著說五爺吧。

在五爺的安排下,我們很快搬了家。住在離五爺不遠的地方。一來二往的,便聽說了五爺的一些家事。五爺有兩兒一女,二小子生下來便過繼給堂兄,五爺五奶老兩口便跟了老大過日子,可偏是老大家的又不省油,整天的指桑罵槐比雞罵狗,老大又做不了媳婦的主,五爺便在一天爆發了,抄了搟面杖卸了老大家的胯骨軸子,也滅了老大家的威風。沒了威風的老大家便給老大撒瘋,要五爺卷鋪蓋卷兒。老大就屁顛顛地找到五爺,說,爹啊,你咋能這樣哩,有事兒你給俺說呀。你看這茬兒咋辦哩?五爺一笑,給你說?你八棍子揳不出個屁的!咋辦?涼拌!你娘的還想讓俺走?這地兒是你爹俺掙下的,趁早你們給俺滾蛋!然后一腳把老大從門里踹出來。老大一家沒轍兒,索性搬出去另開了爐灶。五爺的閨女怕老兩口有個好歹的,便想接過去住,五爺不去。于是就老兩口頂門過光景。老大的小子寶兒小兩口卻來了,爺啊奶的叫的勤快,說是他娘不對,讓他們自個兒過,俺們和爺爺奶奶過,照顧您二老。五爺和五奶的淚就下來了,不孬,不孬,爺奶沒白疼啊,有個白眼狼的娘不管了,俺寶兒沒長瞎就行了。于是,祖孫兩代四口便過起了日子。

有孫子兩口子折騰著,五爺的日子挺滋潤,五爺沒什么事兒可干了,便背了手一臉熨帖地遛彎兒,拉呱。時間長了竟也成了我家的常客,并時常給我們一些實在的幫助。五爺年輕時干過木匠,眼下還是自學成才的老中醫,家里有點家什修繕什么的零打碎敲的活兒,五爺便往往三下五除二地拾掇好,孱弱的母親有個頭疼腦熱鬧腸炎什么的,他也總是藥到病除。在滿懷感激的日子里,五爺似乎成了我們家的一員。他有事沒事兒便常來聊聊,抽兩支煙,喝幾杯茶,偶爾吃頓飯。很快,父親退休了,五爺來的便更多了,一到下午父親總是沏一壺熱茶,備下一盒煙,等著五爺打開話匣子,一直響到天色黑下去。若是夏天,小院的木桌上,便還會常常擺了母親新摘下的黃瓜、豆角、西紅柿什么的,這是讓五爺帶回家去的。起初五爺是不要的,總是擺了雙手嘛呀嘛呀的推托。父親便也勸,我自個兒種的,家里也吃不了這么多。五爺便不再推讓。

五爺和父親聊天是蠻有意思的。基本上是他一人在說,父親適時搭幾句腔,像對口相聲里的逗哏捧哏。這倒不是說父親不熱情,委實是五爺的話多,父親是很少插上嘴的。

五爺說,年輕那前兒學木匠,說是學,其實師傅是不教的,光讓干些抬木頭拉大鋸的粗活,于是就偷著看,時間長了認為沒什么好學的了,他便覺得這很是對不起家里一年給師傅的兩斗紅高粱,就給師傅提意見,師傅就扔給他塊兒下腳料——去,鑿個圓卯兒!他就叮叮當當、吭吭哧哧地鼓搗了半宿,第二天竟弄出個三根腿的小圓凳。師傅一看,喲,小子哎,挺像回事啊。順手給扔水缸里泡了半天,又撈起來把腿兒沖下來驗,一看圓卯兒配圓榫兒,連個楔子也不用,嚴絲合縫兒的,又滴水未滲!這顯然是比師傅還高超的細活兒。師傅就辭了他。五爺于是就常常對父親說:要不就說啊,俺是個鱉木匠出身哩。臉上卻是很愜意的表情。

至于五爺是怎么又當上赤腳醫生的,我記不起他是否說過,但我們認識他的時候,五爺的醫道在十里八村卻也是著實叫得響的。他也隨叫隨到,價格公道,這便很得人緣。五爺說,看就得給人家看好,要不也甭攬,瞧病瞧不了,那還瞧個屁!表情很是嚴肅。這樣就很是得罪了一些穿了白大褂的公家人。五爺不在乎,接著說,嘛教瘦(授)教肥的?瞧不了病也白搭!他們會把脈不?隨給人家把脈隨白話,能把出個屁來?這要講究個氣沉心靜哩!還整個這儀器那儀器的,是人瞧病,還是儀器瞧病?嘁!五爺抽一口煙,很是不屑地接著說,再說了,動不動的豎一大牌子,還他娘的嘛行子病研究所,這有嘛好研究的?開的藥什么精制的傻制的一大堆,是吃藥還是吃飯?接著五爺就來一大套關于這病的病理、病源以及治療什么的,父親便一頭霧水地嗯嗯地答腔,五爺說完了,喝一口茶,抽一口煙,煙霧繚繞中便很有些仙風道骨的樣子了。

五爺對西醫的抵觸,后來父親還是聽出些緣由——上世紀五十年代初,大興公私合營的時候,縣里聽說城關村里這個行醫的后生很有些水平,就想收編到人民醫院來。五爺卻不怎么感興趣,認為還是當個村醫的好,又自在又舒坦的,還挺讓人喜。縣里就來了好幾批干部做思想工作,說五爺的醫術高明,到縣醫院更能為人民服務啊,咱這醫院可是按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指示精神建的哩,是人民醫院哩。五爺就同意了。可是去了才知道是需要考試的。五爺一看覺得人家是信不過,一個字沒寫就自個兒直接打上了分數——在試卷上畫了個大圓圈兒。然后給人家說,俺是個鱉木匠出身,線能畫直,圈兒能畫圓,這橫豎撇捺的可擺正不了。五爺便在人家的哭笑不得中,揚長而去。

不過,令五爺反感的好像還不止西醫,對于時下的年輕中醫,五爺也是頗有微詞:就說抓藥吧,嘛叫抓藥?抓藥抓藥,就是用手抓嘛!用多少抓多少,哪能用戥子哩!還有嘛行子藥濕(師)藥干的,這抓藥也得到學堂學好幾年?

五爺的確也是個善于學習和思考的人。有時我去他家取藥,總是看見五爺或正給人看病,或正戴了花鏡抱了本發黃的醫書看。五爺說,他沒上過嘛學堂,字都是自個兒學的,也有聽別人口頭給說的,聽不明白了就去查,查不到了再回來問,這就讓我很是敬佩。那天,五爺就問父親:你是教書的,有學問的人,有句話你知道不?俺可是查了《康熙字典》都沒查到哩。父親就問啥話,五爺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落壺啊,嘛意思?父親就說不是“落壺”是“樂乎”,就是高興的意思。五爺就若有所思,然后恍然大悟:噢,對,對對,有朋友大老遠的來了,嗯,落壺,把茶壺放下,沏水,嗯,是得高興些才是哩。父親就一口水嗆到嘴里噴濺出來,同五爺一塊哈哈大笑了。

畢竟歲月不饒人,五爺老了,可他愛思考的習慣還是保持下來,有一天他對父親說:你說俺咋覺著這天是越來越短了呢?父親就說,現在正是冬季,夜長晝短。五爺便擺了擺手:才不是哩,俺就琢磨著是這么回事兒——你看看,整天這里抽油那里挖煤的,掏著掏著這地球可不就輕省了?輕省了它就溜達地快了啊,一會兒一圈兒,一會兒一圈兒……父親看了眼五爺已是稀疏可數的白發,咧了下嘴卻沒有笑出來。

五爺著實是有些日子沒來了,這令我很是不解,就問母親。母親唉地嘆了口氣說:和寶兒兩口子打官司哩。我說怎么會呢?小兩口不是伺候得挺好的嗎?人老了咋還不知足了呢。母親便告訴我說,不是哩,開春兒的時候啊,寶兒要翻蓋老房子,就是五爺他們一塊住的房子啊,說是蓋好了讓老爺子住亮堂的哩。還給五爺借錢。五爺挺樂的,逢人就說自個兒有福氣哩,就把積攢的兩萬多塊錢一股腦兒地給了寶兒。現在房子修好了,寶兒兩口子卻說自個兒沒義務伺候爺奶,這是他爹的事兒,五爺呢就讓寶兒還錢,可寶兒并不承認借了五爺的……唉,人老了啊……母親后面的話我已經聽不清楚了。

冬末的時候,下了一場雪,五爺死了。看著雪花洋洋灑灑地落下來的時候,我突然想也不知五爺的官司到底打贏了沒有。

牛 爺

牛爺不姓牛。是否出于他本人言談話語中拉勝不拉敗的牛氣而得此雅號,我不得而知,反正小輩們都這么叫,他也喜笑顏開的應著,就這樣傳開了,至于他姓什么倒真顯得不是多么重要了。也有喊他三牛的,那就是平輩們對他的稱謂了。可偏是牛爺又并非排行老三,這就又讓人不得要領。父親和五爺聊的時候,我就壯了膽子問五爺:牛爺為啥又叫三牛?父親立即就陰下臉來:別胡說!五爺卻樂了:問的好哩,就是人牛、話牛、事兒也牛哩。我撓了撓頭皮,更加迷惑了。

牛爺是五爺介紹給我們的新房東。那年熱心的五爺幫我們從那個糟糕透頂的小破房里搬出來時,找的就是牛爺的房子。當時,父親跟了五爺去看完了房子,一個干瘦的謝了頂的卻又一臉驕傲的半大老頭兒便出現在他們面前。五爺就給父親說:這是俺三牛兄弟哩,你叫三叔唄。父親就喏喏地叫了聲三叔。牛爺便滿面紅光又很帶威嚴地從鼻孔兒里嗯了一聲說:這屋子是老二家的,現今兒老二自個兒蓋了樓,大樓哩,這里就空出來了,其實俺也不缺錢花,這不是鱉木匠(指五爺)介紹的嘛,就是自家人,用房子放心哩。正說著,牛爺腚后頭就擠過來個胖老太太一臉堆笑地插話:是哩是哩,一樣收錢,咱也不拿人家外頭,還是自個兒的人住著放心,再說孩子們都搬走了,俺們倆老家伙也怪悶的,來一家子人家還給做個伴兒哩。不用說這就是牛奶奶了。牛爺卻又是鼻音很重地哼了一聲,牛奶奶便忙不迭地閉了嘴。父親便點出一沓錢來說先付半年吧。牛奶奶看了眼牛爺伸手接了就要遞給牛爺,牛爺一瞪眼,嘴里絲哈了聲咳,牛奶奶就把錢揣進自個兒大襟里。幾天后,我們就搬進了牛爺老二的房子。

我們的新家和牛爺的住處是緊鄰的院子,牛爺又是房東(其實準確地說牛爺該是房東的爹才對,不過后來我們一直也很少見到牛爺的二小子一家,房租又總是交給牛爺,索性就稱房東好了,反正都是他爺們兒的事兒),自然就很是經常隨意地踱過來看看聊聊。牛爺說,咋樣?這屋子住著行不?蓋好了沒多少年頭兒哩。父親就說,嗯,行啊。牛爺說,這院子也大,待著心里敞亮哩。父親就說,嗯,是大。牛爺說,屋里是土當場子沒抹灰,這樣就滲水哩,還不打滑。父親就說,嗯,滲水。牛爺說,這地兒離城里近便啊,上街抬腿就到哩。父親就說,嗯,近便。

夏天多雨,屋子里地面比院子里的低,天一晴屋里便返潮,地面和墻壁上總是掛了細密的水珠兒。父親于是就差了二表哥來,準備在地面上鋪了塑料布,然后漫了磚上去。牛爺就陰了臉又是很隨意地踱過來說,嗯,當場子是洼一些,可是沙土哩,吸水兒,掃地也不暴。父親說,他娘腿疼,有風濕的,還是砌一下的好。牛爺掂量了會兒便說,那也好,我當院兒里還有些半大磚頭兒哩,讓孩子們去拉過來。父親說,不用了,他舅家二哥說是在家拉一車過來的。牛爺的聲調就很是明快起來:噢,這樣好,這樣好,可是得漫平整啊,然后腿腳輕快地走了。

牛爺踱過來拉呱一般是看似無主題卻又著實有目的的。比如他新穿了一件冰絲半袖,撂下飯碗就會很是隨意地踱過來,父親就招呼說,三叔吃了?牛爺就又很隨意地拿下已嚼毛了尖兒的牙簽兒:嗯,吃了,也喝了,兩碗兒酒,老大小子給送的雞脖兒,香哩。說著話牛爺就又是很隨意地撩了半袖的下擺去扇風:天兒真熱哩。母親于是便忙不迭地遞了蒲扇過去。牛爺接了,并不用,隨手放桌上,接著用半袖下擺。二姐便有些明白了:牛爺這衣服是啥料的,怪好看的。于是牛爺便又一臉燦爛了,仰了臉像一朵失了水分的菊花兒:老大媳婦說是啥絲地,很貴的,涼快兒著哩。

其實牛爺用詞兒也很到位,并不是說話都帶兒化音的。比如說早飯后踱過來時,就會說:電視上有個笨(本)節目,里面說早兒吃飯要講營養哩,俺和老媽媽子又一人喝了一碗雞蛋水。牛爺說的自然是開水沏雞蛋,自然是一碗還是一盆基本上是可以用水量來調劑的,但牛爺并不說蛋的個數,也不是像說“早兒”似的說“碗兒”,而是很是氣足地省略了后面的“兒”,這就讓我們很是佩服牛爺語法上的功夫。二姐說,省了這個“兒”我們可以想象牛爺最起碼用的是盆兒大的碗。

父親退了休,很是無聊了些,閑不住的他于是就侍弄些花草果蔬什么的,鋤了院兒里的雜草,平整了土地,院子里便很是生機地開出了月季、迎春兒、雛菊什么的,也長出了茄子、辣椒、西紅柿。牛爺便又很隨意地踱過來:俺說這院子大哩,又多了收成不是?口氣里滿是父親可以“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的味道。不過,我們知道牛爺對那些花兒啊草兒啊的委實是不放在眼里的,因為我們曾聽到他問過父親這花兒能否賣錢的話,父親便說都是些不值錢的花兒,看著玩兒的。于是牛爺便又是很不屑地沖出一個鼻音很重的哼字兒。就在牛爺夸那些豆角長勢好的時候,母親便早已摘了又長又嫩的一大捆遞到牛爺手里,于是牛爺便又很隨意地夸起黃瓜來。

或許是我們的錯兒,忠厚的近乎有些木訥的父親母親大概總是算不準確牛爺的菜是否吃完了,而我們這群孩子又總是不喜歡跑過去問,牛爺大致又是個極要面子的人,于是有一天牛爺平整了他院里的土地便來考父親了:種白菜還是直接栽白菜秧子好,對不?父親就說,嗯,育的苗兒長勢不一樣,要選粗壯些的才好。接著說:我漫了小黃秧和天津綠呢,你挑著挪吧。牛爺就各選了一些用瓜鏟剜了去,苗圃里就密布了極不均勻的坑兒。

人老了,牛爺總是記不住他很隨意的借去的鐵锨噴壺斧頭鋸子什么的,我家的餅鏊子也是用的時候才會去牛爺家取,有好幾次我們甚至都極自覺地想到用完了送回去。不過,牛爺的記性有時又總是那么準確,甚至令當時怎么也記不清“勾股定理”里的“勾”和“股”到底是哪部分的我很是驚訝。比如,我們住的院子里有棵香椿樹,春天的時候牛爺就總是每隔三天的中午去掰一回香椿芽兒。掰完了又總是一次不落地讓母親留下一把兒炒雞蛋吃。母親不留,他便又很是威嚴地說:給孩子們吃哩!你做了好的能不給你嬸子嘗嘗?于是母親便每次留下了一小把兒,過些日子就送些水餃、肉餅的過去。

牛爺似乎的確是對我們這群孩子極關心的。那天傍黑,牛爺還在我家說他大孫子如何如何,說:那才是個孬兒哩,啥也不怕,娘個熊地隨俺的性子哩,然后就嘿嘿地笑了。可是很晚了,大弟從學校里卻總不回來,母親正擔心著,大弟推門進來了,母親就問是咋回事,大弟說,路上有查自行車牌照的,他的車子沒掛牌兒,和查車的怎么說都不行,就向同學借了五塊錢交了才回的。牛爺聽了便厲聲問:你沒給他說俺的名兒嗎?隨后沒等大弟回聲,又接著說:小兒啊,以后記住了啊,再碰上誰讓咱生氣,你就說是俺牛爺的孫子兒!然后抬腳出了門。大弟就給我們嘀咕:哼,吹牛,自個兒的孫子還讓人家打成熊貓眼了呢。

縣里老城區改造,扒了一些老房子,暫時沒了去處的市民就到城郊租房子,城關村離城最近,就很搶手,于是房租就著實漲了一些。我們正盤算著給牛爺加一些租金,可是沒等我們行動,牛爺卻又一次很隨意地踱過來了:現在的物價漲了哩,俺先說明啊,不是俺攆你們,俺們也不缺錢花,是俺家親戚要來哩。于是我們就急著找房子搬家,可是每次都說準了甚至定金都交了,房東卻通知我們說不讓住了。我們就很郁悶也很詫異。而每次房子泡了湯,牛爺卻又總是很隨意地踱過來說:沒事兒,別急啊,俺那親戚也沒準兒,指不定哪天來哩。

終于還是找到了新家,我們就要搬了,牛爺還沒來五爺卻來了。其實,五爺也是常來的,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五爺這次聊的是和牛爺有關的。五爺說,三牛讓搬?父親說,是人家親戚要來呢。五爺說,聽他的哩,哼,是要漲價哩!父親說,我是想給他漲錢來著,可是三叔說要用房呢。五爺就說,噢,那甭理他了,搬吧。

牛爺牛奶奶還是來了。牛奶奶擦眼抹淚地對母親說:好幾年了啊,住得怪好的,一家子好人哩,俺舍不得,咋說搬就真搬……牛奶奶后面的那個“哩”還沒說出來,便被牛爺鼻孔里出來的那聲很重的哼給噎了回去。

破家值萬貫,忙忙活活大車小輛地折騰到下半晌,總算搬完了。我們正坐在新遷院落的布包上喘粗氣,牛爺就騎了自行車顛顛地來了,下了車子他沒有像往常那樣踱進來,而是腳步輕快,表情里也滲了春風般的笑,眼瞇起來:興家,請客吧!隨手從衣袋里掏出個存折遞給父親。父親打開看,是三姐的工資折,就滿懷感激地道謝,然后說,等我們安排好了,過幾天就請您老吃飯。牛爺的表情就很是暗了下去,接著威嚴起來:興家啊,俺不缺錢,也不缺頓飯。可是哩,這俗話說得好哩,不圖利就圖名!這么著吧,倆事兒你自個兒選,一個是你去電視里給俺放個歌,在歌里寫上感謝俺的話。要不呢,你就給俺一百塊錢!俺還是說啊,俺不是非要錢,事兒是這么個事兒哩……

父親的表情很復雜,旋即從上衣袋里掏出兩張百元大鈔遞給牛爺:我就不讓你上電視了!

雞 爺

相對于牛爺因一身牛氣得名而言,雞爺的稱謂似乎更靠譜兒些。雞爺委實是養過雞的,并且很是養出些意外的收獲。然,至于稱一聲爺,卻又的確不像牛爺、五爺他們一樣因為歲數和輩分的關系,這有點兒像電視里馬大帥稱他內弟一聲“彪哥”——很是有些江湖色彩。因而除了他爹以外,貝家莊的老少稱雞爺一聲爺就像渴了喝水餓了吃飯一樣自然。當然,雞爺的娘和莊子里那些老太太以及閨女媳婦們也是不這樣稱呼的。·

雞爺是貝家莊最先想富而沒有富起來的那批人之一。至于為什么沒有先富也沒有后富,后來雞爺進行了認真的分析,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他活得著實不是時候,用點兒文化詞兒說就叫“生不逢時”,然而雞爺是不會用這詞兒也不敢用這詞兒的。雞爺上學的那會兒恰是全國山河一片紅的年代。

1976年9月9日,毛主席逝世,晚上放學,正上完小的雞爺在大喇叭里聽到信兒就跑到村大隊上告訴他爹說,毛主席死了。正在大隊豬圈里忙活著劁豬的雞爺他爹不知道那會兒是正趕上犯耳朵底子還是公豬叫喚的聲兒太大,就一邊兒手腿并用地死摁了嗷嗷叫喚的豬,一邊兒回臉問:嘛?嘛毛豬死了?事兒就那么巧,貝村長正好經過,于是雞爺他爹就遭了殃。斗志昂揚的貝村長當晚就召集了萬分悲痛的全體村民召開了批斗會,雞爺他爹被捆了,脖子里掛了兩塊磚,站在村委會大院的臺子上,接受了悲憤的村民們半宿的唾沫星子洗禮。末了,雞爺和他姐姐、妹妹與雞爺的娘仨人,哀求著干部們卸了雞爺他爹的刑具,帶回家去。雞爺的小心靈便很是受了打擊,此后和村里的小伙伴玩的時候向來沸得蓋不上鍋的雞爺就整天地躬了身子縮了脖子,搓了腳上的破棉鞋向墻根兒上退過去,視線也或左或右地上斜了四十五度角兒。時間長了那腰卻怎么也直不起來了,眼神兒也越發的上揚了,再加上個頭兒矮,看上去就像極了一只剛破土而出的知了猴兒。

1982年,完小畢了業的雞爺就被逼著跟他爹學劁豬。可雞爺似乎又很是缺了些天分與修養,兩年過去了豬沒劁成,嘴上開始長毛兒的雞爺對配種卻感了興趣。這顯然是與他爹這劁豬的活兒背道而馳。雞爺爹便指天罵地的喊了半天“祖傳的手藝絕了”的話,在祖宗牌位前磕了幾個頭,隨后就刮了家底兒給雞爺買了頭種豬,指望著雞爺怎么著也算有了門兒手藝。

世上的事兒也不一定感興趣的就會辦好。比如雞爺,盡管對配種著迷的雞爺很是專心,每次都從頭至尾親自盯著種豬完成那激動人心的全過程,甚至還臉紅脖子粗地大聲助陣,可那母豬們的肚子卻并不爭氣,往往過不了幾天就會有人找上門來要求退還配種費。起初雞爺是不承認種豬的問題的:你能保證干一回就種上?可是干的越多,退賠的也跟著多了,再加上那種豬也吃了減肥藥似的有了骨感美,雞爺的腰便更加躬了下去。雞爺找到他爹,說:是不是你背地兒里給使了法兒?雞爺爹就一腳踹過來:放你娘的屁!俺不劁豬手癢?俺倒是看你心思不在豬上哩。雞爺被他爹戳到疼處,就紅了豬肝樣的臉出了屋。第二天就扛了鋤頭下了地。

雞爺的心思的確不在豬上了,眼看著從小玩到大的伙計們都當上了爹,十里八村的大閨女都變成了小媳婦或孩兒他娘,雞爺的心里比豬配不上種還難受。在地里刨坷垃的雞爺就吭哧吭哧地把地搗出一個一個的坑來。其實雞爺的心思雞爺他爹老兩口不是不知道,可這又確實是沒辦法。雞爺知了猴兒似的形象不說,光是那窮掉了腚的家境就成了問題,用族中山爺的話講就是除了豬劁不干凈,他家窮得放個屁都顧不得焐熱了吃哩!

配種不成的雞爺,很快對刨坑兒失了興趣。于是雞爺七姑八姨地借了錢開始養雞,這就與雞爺這名號的建立扯上了關系。為什么養雞,雞爺委實是給自個兒較了勁的,他說就不信帶毛的整不出名堂。開始養的時候,雞爺確也著實下了工夫,雞爺給自個兒定了個三年規劃,一年脫貧,二年致富,三年頭兒上娶媳婦。那時候,電視里好像正熱播周潤發的《上海灘》什么的,從大隊的電視里看了,雞爺便很對那些長發后卷,戴了墨鏡,嘴叼牙簽兒,穿著黑色風衣的“爺”倍是崇拜。雞爺便學了那些爺的樣子,嘴里時常叼了個洋火棍兒,把嘴可勁往后槽牙上拉,又充分利用了斜視四十五度的優越條件,一臉滑稽的猙獰。只是那黑風衣和墨鏡卻不好對付,再說那佝僂的小身板兒也著實支不起來,就不講究了。即便這樣,走在路上的雞爺便也很是惹眼了。莊里的年輕人和輩分小的就嬉笑著喊他雞爺,雞爺的歪脖兒就很是挺了一挺,眼神分明地又上揚了。雞爺說,怎么著咱也是個爺,說這話的時候很是土地爺放屁——神氣兒!時間長了,雞爺的名號就響了,貝家莊里的老少也就都喚開了。

俗話說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雞爺人小志大,確實養出了名堂。第一年,雞爺的雞給他換了個滿堂彩,雞爺還清了新老饑荒不說,還讓他爹他娘的碗里隔三差五地見上了葷腥兒,并且過年的時候還專門趕到玄家莊大集上給他娘扯了件滌卡褂子,給自個兒買了個蛤蟆墨鏡。雞爺走在街上便有些飄,很是風采了很多。第二年,雞爺家里居然樹起了電視桿兒,雞爺見人就報昨天夜里的電視節目多好看,雞爺的爹樂呵呵地見人就說:看來這養和騸就是不一樣哩!

可是——世上的事兒總是怕這個可是,就在雞爺的第三步設想就要轉變為現實,媒婆子們開始登門的第三年頭兒上,雞爺的雞出事兒了。先是雞爺夜里打麻將到半宿,贏了錢的雞爺突然就想起了給雞棚升溫的電閘沒關,等火急火燎地跑回去時,兩棚子雞便全變成了燒雞。接著是,雞爺再次刮了家底兒新上的兩棚雞崽子,集體鬧起了瘟疫,除了營救及時幸存的十只雞,其他的三天以內全雞覆沒。雞爺咬破了后槽牙發狠:再整兩棚!俺就不信這放屁光砸腳后跟!雞爺的爹就一拐棒掄過來:你個敗家子兒!俺說嗎來著?家有萬貫,帶毛兒的不算哩!不牢靠哩!整兩棚?錢哩?你自個兒下蛋抱雞?

雞爺自然是不會下蛋更不會孵雞的。雞爺的三年規劃流產了。破了產的雞爺自然不甘心,莊稼地里的活兒又干不了,于是趕集上店成了常事兒,大集三六九,小集二五八,不買不賣光溜達,還美其名曰是尋找商機,謀求發家之道。還別說,三個月后,集市上一個耍猴的刺激了雞爺的獨特神經。雞爺一拍腦門子,做了個差點兒讓他爹背過氣兒的決定——馴雞。雞爺把主意打在了那一公九母十只大難不死的雞身上,指望它們必有后福。于是雞爺的生活大變樣,每天由雞叫醒改成了叫雞醒,并把十只雞各自劃了成分:紅公雞成了紅衛兵、黑母雞改叫黑五類、蘆花雞變身地主婆……

雞爺馴雞的辦法據說是獨創的,并不外傳,所以外人無從知曉。不過,奇人有奇想,這雞倒也讓雞爺很是馴出了名堂。后來,雞爺集市上的馴雞表演可以有不下十個的成熟作品獻映,比如雞爺的小柳木棍起落之間,光雞叫聲就可以分獨唱與合唱,合唱又有大合唱、小合唱,還有“咯咯噠”的伴奏。再比如,十只雞可以按照他的口令變換隊形,縱隊、橫隊、八卦陣、五星陣,還可以點到誰讓誰出列。大喇叭里“五星紅旗迎風飄揚”的音樂一響,雞們居然會探脖傾身地集體跳舞。

我猜想,雞爺的馴雞事業并沒有給他帶來多大的經濟效益,至少沒能掙上娶媳婦的錢。因為直到十幾年前我們舉家搬到城里時,已經近四十歲的他還是單身一人。關于雞爺以后的事情就很少知道了。村里人偶有來串門的,說到的事情也是片斷式的:雞爺的爹娘一年里死了、雞爺的姐姐下了關東、雞爺的妹妹不同意換親出走了……

去年春節回老家時,在村口一個眼睛渾濁表情呆滯的老頭兒在曬太陽,身子幾乎要蜷成一個句號了。一幫小孩兒圍著他唱:雞飛嘍,蛋打嘍,一個老頭兒變傻嘍;一年窮,兩年富,三年頭兒上娶媳婦兒;騎大馬,娶媳婦兒,娶個媳婦兒小母雞兒……

作者簡介:顧金棟,男,1976年出生,山東武城人。中國詩歌學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在《青年文學》、《詩歌月刊》、《詩潮》、《山東文學》、《時代文學》、《當代小說》發表詩歌、小說作品若干。詩歌作品入選《2010中國詩歌民刊年選》、《2011中國詩歌年選》(花城出版社),出版個人文學作品集兩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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