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蹺秧歌是我國北方地區比較普遍的民間舞蹈形式,各地的高蹺隊數數不勝數,而遼西高蹺以它獨具特色的表演風格,在首批國家非物質遺產申報項目中脫穎而出,被評為國家級非物質遺產代表作項目。搶救挖掘、傳承創新那些優秀的民間文化藝術是我們責無旁貸的歷史責任,遼西高蹺秧歌成功的傳承和創新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借鑒,文章在此作以粗淺的回顧。
一、遼西高蹺秧歌的歷史演變
高蹺秧歌歷史悠久,據《列子·說符》中記載,我國春秋時期宋國有個叫蘭子的人就擅長蹺技,到戰國時期玩蹺技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他們常常結隊游走進行蹺技表演。隨著歷史的進程,高蹺秧歌的內容和形式不斷出新,名稱也屢有更易,晉代稱之為“長腳”,“喬人”,“雙木續足之戲”;北魏時則叫“長腳技”;宋代叫“踏蹺”;大約到了明代才普遍稱之為“高蹺秧歌”。《續閱微草堂筆記》中曾有這樣的記載:“借人家飛檐為其坐席”(踩著高蹺坐在人家的房檐上),可見當時高蹺的高度。
遼西高蹺秧歌源于當地歷代的先民,他們融合了中原秧歌的精華,逐漸演化成現代的帶有遼西特色的民間舞蹈形式。清朝中葉,在中原河南、山東一帶已把高蹺秧歌發展為“說唱秧歌”,每次演出后都有小場說唱。后來從“說唱”的角度演變成了河南曲劇,高蹺秧歌反而退居其次。而遼西地區卻注重高蹺的表演,逐漸演變成獨具特色的“遼西高蹺秧歌”。 早在清朝中期,遼西的高蹺秧歌就已盛行民間。據錦州的一些老藝人回憶,清末年間,錦州近郊村屯中有位遠近聞名的高蹺秧歌會“會頭”(也叫‘拉花),姓郭,人稱“郭拉花”,每逢農歷臘月二十三,他就出面組建高蹺秧歌隊,春節期間在村里打場表演;正月十五,全體高蹺秧歌隊員還要陪同村里的德高望重者去拜祭火神,并由高蹺隊把火神請出,沿街巡游,祈求平安。當時,在遼西一帶農村,每年的這種隆重的出巡儀式必須要有高蹺隊的隨行。
解放以后,高蹺秧歌在遼西地區有了更快的發展和創新,雖然不去拜祭火神了,可每逢重要節日如“元旦”、“春節”、“五一”、“十一”等高蹺秧歌是必不可少的娛樂形式,而且參加人數越來越多,少年、青年、老年,就連許多女性也踴躍地參加進來,打破了自古以來高蹺秧歌被男人一統天下的局面,這也給高蹺秧歌從內容到形式的創新發展開拓了更廣闊的空間。
1990年,錦州高蹺秧歌隊進京表演,獲得了龍潭花會大賽的“萬馬奔騰杯”大獎,受到首都觀眾的熱情歡迎;接著,他們又在沈陽國際秧歌節上連續三年奪得獎杯,被譽為“遼西高蹺冠省城”,成為省城觀眾最喜歡的秧歌隊;1997年,錦州高蹺秧歌應邀參加了香港回歸慶典儀式,同樣受到香港各界群眾及國外來賓的熱烈歡迎,香港行政司長范徐麗泰還親筆簽署了頒獎證書,為祖國為遼寧為錦州贏得了榮譽。
二、遼西高蹺秧歌獨特的藝術魅力
建國以來,特別是黨的三中全會以后,隨著遼西農村經濟的發展,農民收入的提高,農民的文化娛樂需求愈來愈迫切,為遼西高蹺秧歌的傳承、創新和發展提供了新的動力。在遼西先人的基礎上,藝人們對遼西高蹺秧歌的內容及形式做了大量的改造創新工作,使遼西高蹺秧歌的內容更加豐富,表演形式更加多姿多采,整體美與個性美的結合更加巧妙,更加融洽,形成了自己鮮明的藝術特色。
遼西高蹺多以硬木制作,蹺高一般在900厘米以上,有時可以達到2400厘米,明顯高于遼南高蹺。蹺腳呈圓柱形,上粗下細,底部有鐵箍,并在高蹺底部正中釘有馬掌釘,用以防滑。
遼西高蹺秧歌是集體表演項目,一般在50人以上,多則上百人,表演場面隆重大氣,特別適合廣場演出。表演者注重蹺功,講究跨、別、扔、蹲、擰等五字硬功,用身軀和高蹺的緊密結合作為表演手段,用腰部動作帶動全身,高蹺踏地響亮的韻律與表演者腳體舞蹈的和諧一致,各式各樣的道具和各種鮮艷迷人的服裝,從蹺技美、舞蹈美、服飾美等諸多視覺感受讓人陶醉,從整體的粗獷到個體的細膩又使它凸顯出浮雕般的立體美,熱烈、歡快的氣氛十分濃重。
遼西高蹺秧歌的人物扮相和化妝也十分講究,一般分為上裝和下裝,此外還有戲曲、神話中的人物,如孫悟空、沙僧、豬八戒;青蛇、白蛇;濟公、瘸拐李;傻柱子、小老媽、老蒯等等。由于遼西高蹺秧歌是集體表演,所以每支隊伍都配有拉花人(指揮者)。
遼西高蹺秧歌的伴奏樂隊也獨具特色,以大鼓和嗩吶為主,配以大镲、小鈸、捧笙、三幾子等。演奏曲目多為“四平調”、“小翻車”、“柳青娘”、“句句雙”、“太平歌”等,解放后,隨著時尚又增加了新的曲目,如“解放區的天”、“志愿軍戰歌”、“社員都是向陽花”、“在希望的田野上”、“好日子”等等。
遼西高蹺秧歌在表演上以美、浪、俏、哏、逗為主要特點。表演形式有搭肩、推磨、過網、打對、燕子翻身、大跨、對跨等;打場表演時“上裝一條線,下裝左右串”,并可形成“十字梅”、“龍擺尾”、“三連環”、“四面斗”、“卷白菜心”、“串門”、“編蒜辨”等隊形,通過這些精巧的隊形變化給人一種浩大壯觀的場面感,加之演員們舞動大扇的粗獷的動作,營造出火爆熱烈的氣氛,使遼西人那種特有的豪爽氣質得以充分的展現。
總之,蹺高,舞美,動作大,扭中浪;鼓點清脆,樂曲怡人是遼西高蹺秧歌獨具特色的藝術風格。
三、遼西高蹺秧歌的傳承方式及瀕危狀況
幾百年來,遼西高蹺秧歌同其它姊妹藝術一樣,生于斯,長于斯,汲取著遼西大地的營養,傳承著古老質樸的民族民間文化,在自身的發展中逐漸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傳承方式:
1、家族傳承。本姓祖輩愛好高蹺秧歌并有一定的成就,一般都會傳授給下一代,成為家族的共同愛好。大薛鄉三屯村的朱秀峰聰穎過人,從父輩那里學會了高蹺秧歌,10歲就綁上小高蹺拌下裝跟隊伍演出,20多歲便蹺技出眾,成為“大拉花”,并擔任會頭。他自然成為遼西高蹺秧歌的第二代傳人,以后他又把蹺技主動傳授給下一代。
2、師徒傳承。每個秧歌隊里都有那么幾位德高望重、蹺技超人老藝人,他們會在隊伍中選拔優秀的年輕隊員,把自己的蹺技傳授給他們,形成了“師徒關系”,待老藝人“退休”后,這些年輕人便替代他們,形成了“以老帶新,以新替老”的周而復始的傳承習慣。
3、自然傳承。在遼西地區,遼西高蹺秧歌深受群眾喜愛,一些愛好者在觀看演出時“偷藝”,自學成才,無師自通,成為遼西高蹺秧歌隊伍中的新生力量。
4、組織培訓。在女兒河鄉金廠堡村還保留著這樣一種傳承方式,即由生產隊或村委會統一組織高蹺秧歌隊的組建、培訓、演出等事宜,生產隊長或村委會主任自然成為高蹺秧歌隊的領導者和指揮者,該村的第一代傳人穆煥、第二代傳人史兆成等都是村干部。這種由村基層組織“行政干預”的傳承方式保證了傳承的有效性和有序性。
遼西高蹺秧歌分布地區較廣,各地都有自己的傳承人。在錦州地區有以下幾支代表性的傳承譜系:
大薛鄉三屯村——第一代傳人朱秀峰;
女兒河鄉金廠堡村——第一代傳人何德祿;
營盤鄉范屯村——第一代傳人朱有余;
新民鄉吉祥村——第一代傳人郭拉花。
遼西高蹺秧歌經過世代傳承,較好地繼承和保護了這一民間藝術形式,并做到了隨著時代的發展而發展。就錦州地區而言,遼西高蹺秧歌的鼎盛時期是在五六十年代的農業合作化期間,當時全區有26支高蹺秧歌隊,進入八十年代以后,遼西高蹺秧歌開始日顯頹勢,據統計,目前,全區的遼西高蹺秧歌隊已急遽減少到5支,挽救這種傳統的民間藝術已是當務之急。遼西高蹺秧歌的滑坡究其原因有以下幾點:
1、多種娛樂形式的出現讓人們有了更多的選擇。改革開放以后,國內的經濟增長很快,文化事業也同步跟進,特別是國外的各種娛樂方式不斷涌入,影視娛樂、廣場演出、電子及網絡游戲等等,使人們從過去那種單一的沒有選擇的境況過度到多元娛樂方式可任其選擇的局面。
2、青黃不接。一些老藝人已經到了退休的年齡,然而他們卻愁沒徒弟可帶。村里的優秀的年輕人要么進大學讀書,要么在外地打工,很難有機會接觸這一民間藝術,也無法全身心地投入到遼西高蹺秧歌的學技和排演。
3、以家庭為單位的生產經營體制致使人員分散。農民們各自忙于自家的生產經營,隊員集中排練演出比較困難。此外,過去高蹺秧歌隊的道具、服裝及各種樂器都由村上集體保管,現在大都分散到個人保管,難免出現散落和遺失。
4、資金匱乏。遼西高蹺秧歌是集體性廣場表演項目,需要有購買道具、服裝、樂器的資金支持。現在日常的社會贊助已愈來愈少,僅限于每年一次的春節活動。
近幾年,盡管政府號召恢復遼西高蹺秧歌的演出,保護這一民間文化遺產,活躍城鄉居民文化生活,但由于以上幾方面的原因,收效還是不大。
四、遼西高蹺秧歌未來的發展與創新
如何將遼西高蹺秧歌從頹勢中拯救過來,恢復它往日的輝煌,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個迫切課題。
在我國,遼西高蹺秧歌從有記載算起已有200多年的歷史,追溯高蹺在我國產生的源頭,至少要有近千年的歷史。因此,它在自身形成和發展的過程中,已具有了其廣泛的群眾性和獨具特色的民族性,是我國民族文化的一枝奇葩,它自娛自樂,雅俗共賞,具備了大眾審美的藝術標準。只要我們從它的群眾性和民族性的特點切入,讓遼西高蹺秧歌重新發揮它的民族文化藝術光芒還是指日可待的。筆者以為應從以下幾點開展工作:
首先,政府重視,把復蘇遼西高蹺秧歌納入政府規劃內的文化工程建設。政府可從工程項目的規劃、投入、宣傳等方面采取切實可行的措施,加強組織領導,注入啟動資金,強化公益宣傳,像保護國粹京劇一樣保護遼西高蹺秧歌。
其次,盡快建立專業演出團體、教學及科研機構。目前,在錦州地區,還沒有建立一家以遼西高蹺秧歌為內容的專業演出團體、教學及科研單位,使遼西高蹺秧歌還處于自生消長的民間原生態,這不利于它的傳承、保護和創新。對此我們可以循序漸進,比如可在專業演出團體中設立專項節目,在某些藝術院校設立專門的專業,在現有的政府或群團文化研究機構中設立專門的科研課題等。動員專業演員到民間采風,推出一批反映現實生活的劇目,設計一些新穎時尚的人物扮相……這些工作都將會給遼西高蹺秧歌注入新的活力,爭取更多的觀眾。
再次,調動社會積極性,形成產業化管理。遼西高蹺秧歌是民族的文化藝術,全社會都有責任和義務來保護它培育它。趙本山與“二人轉”的復興,就是典型的動用社會力量、將民間藝術產業化的實證。采取“企業冠名”、“股份制”等將專業團體產業化、市場化也是一條可取的途徑。遼西高蹺秧歌有廣泛的群眾性,這是它的市場空間,而它特有的民族性則是它的生命力所在。
著名音樂評論家金兆均曾疾呼:“挖掘、保護,進而繼承和發揚優秀民間文化傳統,讓世界了解悠久燦爛的中華民間藝術,也讓偉大的民族民間藝術走向世界,只有集合各方面的力量,肩負振興中華民族的責任,才能完成這一使命。”為了讓遼西高蹺秧歌這一古老的民族民間藝術在新世紀煥發出青春,我們還有很多工作要去做,這也是歷史賦予我們這代人的神圣的責任,只要我們孜孜不倦地努力,科學務實地創新,遼西高蹺秧歌這支民間藝術之花將長盛不衰!
(作者簡介:李立(1958-),蒙古族,現任遼寧省錦州市群眾藝術館副研究館員,系中國舞蹈家協會會員、遼寧省少數民族舞蹈協會理事。作者撰寫的多篇論文曾在國家和省市級報刊上發表,其中《少兒舞蹈教學是門科學》發表于國家《舞蹈》雜志;《尋找童心 追求童趣 表現童態》、《少兒舞蹈訓練與德育智育體育》獲遼寧省舞蹈論文評選一等獎;《社區文化是和諧社會的本和源》獲中國群眾文化協會論文評選三等獎;作者創編的多個成人和少兒舞蹈作品也分別在國家及省市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