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身體部位詞的隱喻研究

朱瓊

摘 要：隱喻不僅是一種語言現(xiàn)象，而且是文化及思維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隱喻無處不在，它是人類認識事物的重要手段。從本質(zhì)上說，隱喻就是一個由始源域映射到目標域的過程。本文主要基于Lakoff和Johnson的概念隱喻和映射理論，通過對身體部位詞英語“eye”和漢語“眼”所產(chǎn)生的隱喻性語料進行分析，從而揭示“eye（眼）”的隱喻意義。

一、引言

隱喻是近年來認知語言學(xué)研究的一個重要方向。隱喻在生活中無處不在，人們經(jīng)常會用身體部位詞來表達某種特定的含義，這就是隱喻中常見的身體隱喻。所謂身體隱喻，就是人們常用身體某個部位或器官的特殊功能或特點構(gòu)成隱喻概念，而相應(yīng)的表示身體部位或器官名稱的這些基本詞語，便有了喻義，可作為起點域來映射目標域的概念（朱芙蓉，2004：46）。Ungerer和Schmid對英語中有關(guān)人體的常規(guī)隱喻進行了總結(jié)，如“Head of department，Mouth of a hole，Lips of a cup，Nose of an aircraft，Neck of land”等（趙艷芳，2005：104）。漢語里，身體部位詞的隱喻現(xiàn)象也普遍存在，如“床頭、手冊、山腳、臉面、針眼”等。可見，無論在英語還是漢語中，表示人體任何部位的詞語都有隱喻的用法。人類的認知活動與其日常的身體體驗是密不可分的，眾多身體隱喻都是人類以自身軀體的親身體驗為基礎(chǔ)的。鑒于此，本文基于Lakoff和Johnson的概念隱喻和映射理論，對身體部位詞英語“eye”和漢語“眼”所產(chǎn)生的隱喻性語料進行了分析，進而揭示“eye（眼）”的隱喻意義。

二、隱喻理論

（一）概念隱喻

Lakoff和Johnson（1980）提出了概念隱喻理論，認為隱喻意義是兩個處于不同范疇的概念相互映射產(chǎn)生的。人們?nèi)粘Ｉ钪型ǔ⒄账麄兪熘摹⒂行蔚?、具體的概念來認識、思維、經(jīng)歷和對待無形的、難以定義的概念，形成了一個不同概念之間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認知方式（趙艷芳，2005）。潘紅英（2008：55）指出，隱喻的始源域與目標域之間存在著對應(yīng)關(guān)系，這種對應(yīng)關(guān)系就是一個概念，隱喻意義的理解實際上就是將源領(lǐng)域的經(jīng)驗映射到目標領(lǐng)域，從而達到重新認識目標領(lǐng)域特征的目的，這就是隱喻的機制?？梢姡拍铍[喻在本質(zhì)上就是這兩個不同概念領(lǐng)域的映射互動。

Lakoff強調(diào)隱喻的認知作用，認為隱喻植根于人類的概念結(jié)構(gòu)，它并非語言的表面現(xiàn)象，而是深層的認知機制，組織我們的思想，形成我們的判斷，使語言結(jié)構(gòu)化，從而具有巨大的語言生成力。因此，通過提供經(jīng)驗的框架，隱喻有助于我們的思維能力的提高，進而處理新獲得的抽象概念。（胡壯麟，2004：71）

（二）映射論

Lakoff提出的映射（mapping）是概念隱喻中的另一個重要概念。他明確指出，隱喻映射是指從具體的域的結(jié)構(gòu)到抽象的域的結(jié)構(gòu)的映射（Lakoff，1987：281）。Lakoff從認知語言學(xué)角度對隱喻的本質(zhì)進行考察，并借用mapping這一術(shù)語表示兩個概念之間的對應(yīng)。他認為，隱喻映射（metaphorical mapping）就是從始源域到目標域的一種轉(zhuǎn)換（transfer）（王文斌，2007：30）。簡言之，隱喻映射就是從一個始源域（source domain）映射到一個目標域（target domain）（Lakoff，1993：206～207）。如在Love is journey（愛是旅行）這一概念隱喻中，始源域是“journey”，目標域是“l(fā)ove”，始源域“journey”的一系列屬性（entities）映射了目標域“l(fā)ove”中的一系列屬性。當(dāng)然映射論的發(fā)展也經(jīng)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映射的動因就是人類的經(jīng)驗，即基于經(jīng)驗之上的概念映射。（王文斌，2007：34）

三、英漢詞語“eye”眼的隱喻意義

（一）“eye”眼的概念意義

eye：the bodily organ with which one sees.（Longman Dictionary of Contemporary English，1978：359）.

漢語《辭?！窂难鄣臉?gòu)成及功能方面對眼的概念進行了詳釋，如：視覺器官。由眼球和眼副器組成。眼球是視覺器官的主要部分，其內(nèi)的視網(wǎng)膜有感光作用。（辭海，2005：4737）

許多與“眼”有關(guān)的意義正是從“視覺器官”這一概念意義引申出來的，如漢語中的“針眼、槍眼、泉眼、鎖眼”等等，常被人們用來描述具體物體的相似部位，如身體上或者物體上的小洞、小窟窿等。英語中也有類似的表達，如eye of a needle（針眼），eye of a hook（鉤眼），a hurricanes eye（風(fēng)眼）等。從上述例子中可以看出，英語也常把“eye（眼）”映射到有孔的物體上。

“眼”還可以投射到具體域中構(gòu)成一系列的合成詞，還常常與表示身體其他部位的詞相結(jié)合來描述具體的事物或人，如“眼孔、眼球、眼鏡”等等。英語中類似的有“eyecup，eyeball，eyehook”等。

可見，人類以“eye（眼）”眼為媒介，命名并認知了客觀世界中一系列與眼睛有關(guān)的實體和物質(zhì)，但這些詞匯都只是人類認知過程中最為低級的層次，而眾多詞匯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頻繁出現(xiàn)，使用率非常高。

（二）“eye”眼對抽象域的投射

Yu Ning（2004）對英漢“眼睛”的隱喻意義進行了研究，認為“眼睛”可以通過隱喻說明理狀態(tài)和行為，通過隱喻還可以進一步說明其所指代的心理狀態(tài)和行為。

1.行為及動作層面的隱喻意義

英語中有：

（1）an eye for an eye（以眼還眼）：采用同樣的手段回擊

（2）give an eye to 照看，對給予注意

例（1）中，回擊的當(dāng)然不是“eye（眼）”這一人體器官；例（2）中給孩子的肯定也不是我們?nèi)粘Ｉ钪杏脕砜礀|西的“eye（眼）”。這些用法中，“eye（眼）”到底起了什么作用呢？通過對句子進一步的理解和分析，我們不難看出，例（1）中的“eye（眼）”指代的是某種動作或行為，即回報他人對自己的不善動作或行為。例（2）中，“eye（眼）”則是指對孩子的關(guān)注和照看，同樣也是指代一種動作或行為。

漢語中眼對抽象域中的投射也非常普遍，如：

（3）眼界：擴大眼界。

（4）眼中人（喻指時時在心目中的人）：不見眼中人，空想南山寺（何遜《霖雨不晴懷郡中游聚》）。

2.心理狀態(tài)及情感層面的隱喻意義

除了喻指動作或行為外，“eye（眼）”還可以指代心理狀態(tài)和情感?！癳ye（眼）”作為人類表情達意的重要器官，常被映射到抽象的情感領(lǐng)域，并被賦予豐富的情感意義。眼睛被人們喻為心靈的窗戶，人類的喜怒哀樂都可以表現(xiàn)在這個心靈的窗戶上，而眼只是具體的器官，情感卻是抽象的，模糊的，難以形容的概念，正是通過隱喻這一手法，人們才能用“eye（眼）”來表述豐富的抽象的情感。如：

（5）She was angry with upright brows and glaring eyes.（她氣得豎眉瞪眼。）

（6）Her brows were open and eyes smiling.（她眉開眼笑/喜眉笑眼。）

（7）His eyes were shining with excitement.（他興奮得兩眼發(fā)光。）

可見，隱喻的認知過程賦予了“眼”更為抽象的含義，“eye（眼）”可以被用來指代更為豐富的含義。

（三）“eye（眼）”對空間域的投射

齊滬揚（1999）認為，整個物質(zhì)世界都存在于一定的時間范圍和空間范圍之內(nèi)。雖然“eye（眼）”在空間域映射的詞并不多，但還是值得探究的。

所謂空間隱喻，是以空間為始源域，投射到一個非空間概念的目的域上，使我們通過空間概念去理解非空間概念。如：情緒上下波動。該隱喻就是將上/下（up/down）的空間概念投射到了“情緒”這個非空間概念上了。

英語中如：

（8）Beauty is in the eye of the beholder.（情人眼里出西施）

（9）before sbs（very）eyes（就在某人眼前，當(dāng)著某人的面）

漢語中也有類似的隱喻用法

（10）手高眼低，眼高手低

（11）在某人的眼里

齊滬揚（1999）認為，空間系統(tǒng)總共包括“方向、形狀和位置”三個子系統(tǒng)?！胺较颉卑ā皷|南西北中”和“前后上下左右”；“形狀”包括有“點、線、面、體”；“位置”指的則是物體空間位移的變化。從以上例詞中可以看出，“eye（眼）”的空間隱喻中，英語多用“in、before、under”等方向詞，漢語中對應(yīng)的常用“里、中、前”等方向詞。因為眼睛內(nèi)嵌在人的臉部，所以常用來喻指“里”的概念。

“眼”除了以上對具體域、抽象域、空間域的投射，還可以喻指其他，如人的“眼力、鑒賞力、觀點”等等。

（12）As far as the eye could see all was flowers and green fields.（極目望去，只見繁花和綠色的田野。）

（13）He has the eye of a painter.（他有畫家的鑒賞力。）

四、結(jié)語

本文基于大量語料，對一系列和“eye（眼）”有關(guān)的英漢詞語進行了探討，對眼類詞匯意義的衍生和擴展有著顯著的意義。Richards（1965：98）也曾說過：“我們?nèi)粘捴袔缀趺咳湓捴芯涂赡艹霈F(xiàn)一個隱喻”。眼睛作為身體的重要器官，是人類觀察事物，辨明是非的重要工具，有了這一工具，人類自近而遠，從具體到抽象，從簡單到復(fù)雜逐漸認識身邊的事物和概念。而隱喻作為一種認知機制，在“eye（眼）”類詞匯的衍生發(fā)展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正如Lakoff所言，“隱喻不僅僅是一個語言問題，而且也是一個思維和推理過程。其中語言是第二位的，兩域間的映射是第一位的。通過映射，我們可以運用始源域的語言和推理的形式結(jié)構(gòu)來構(gòu)建目標域中的概念”（Lakoff，1993）?？梢灶A(yù)期，隱喻研究仍將是認知語言學(xué)領(lǐng)域關(guān)注的重要課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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