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老城里地名調查分析

摘要：文章對天津老城地名主要從語言學、歷史學和文化學進行調查分析。天津老城舊地名的命名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人們的心理價值取向，體現出時代的特點；不同時代、地域的人們，有不同的價值取向；老城地名的的命名，可以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一定時期人們的文化觀念。

關鍵詞: 天津老城里地名；語言；歷史；文化；經濟；地理

明永樂二年（1404年），明朝政府在現在的天津設衛筑城。因八國聯軍侵入天津，1901年拆除城墻，在原來基座上面修建道路，即東、西、南、北四條馬路。天津老城里就是指現在的東、西、南、北四條馬路以內的地區。東、西馬路各長1010米，南、北馬路各長1606米。1994年天津老城里進行拆遷改造。所謂的老城里地名，是指拆遷前的380個街道、里巷名稱，天津老城地名反映了天津建城600年歷史的特征與文化觀念。

此圖為天津老城拆遷前地圖

一、天津老城地名的語言學分析

（一）天津老城的音節分析

拆遷前380個街道、里巷名稱中，從音節角度考察，最少是三音節，其次有：四音節、五音節、六音節、七音節，數據如下：

從上面的圖表中，我們可以看到老城里地名以四（116個）、五（128個）音節為主，占到總數64.2%。最長的為7音節，數量最少，僅9個，如東門內盧家胡同、東門內石橋胡同、南門內小劉胡同、南門東姚家胡同、東門內大劉胡同等，均為1982年天津市地名普查時，因重名加了東門內、南門內等前綴，為后起名，而三音節的地名所用的通名多為單音節的“里”、“巷”，這說明當時起地名以簡潔、容易記憶為主。

（二）天津老城的語音分析

天津方言的諧音現象在天津老城地名中的顯現，如：葫蘆觀：坐落在老城的東北角，清朝年間是天津城里流污水的地方，呈葫蘆狀，清光緒二十八年(1902)左右建房形成里巷，以地形取名，但因老城東南角原有一葫蘆罐，為區別兩地名，取“罐”字諧音，名“葫蘆觀”。

天津方言的訛化現象在天津老城地名中的顯現，如：鮑公祠胡同，建于明嘉靖年間，原名“報功祠胡同”（“報功祠”是為紀念明朝天津道毛愷所建），后訛傳為“鮑公祠胡同”。

天津方言的吃字現象在天津老城地名中的顯現，如：大、小+姓氏+家的地名。天津口語時，吃家字并兒化。如：南門內小劉家胡同、小屈家胡同、大屈家胡同、小費家胡同、大費家胡同；口語讀為南門內小劉兒胡同、小屈兒胡同、大屈兒胡同、小費兒胡同、大費兒胡同。

二、天津老城地名的歷史、文化分析

（一）通名考察：

天津特色名：“胡同”、“箭道” 、“馬路”等反映了天津的歷史與文化

中國對于街道的稱呼大體上有這么幾種：“街”、“道”、“路”、“里”、“巷”等，一般比較有地方特色的是“里弄”、“胡同”和“條”等，而相對天津，比較有地方特色的名稱就要數“胡同”、“條”、“馬路”和“箭道”了。

1.在天津老城，通名“胡同”一支獨秀有208個，占到總數的54.73%。這里面有年代的因素，“胡同”始見于元代，盛于明清。從明代到現代，一直占很大比例。關于其語源多認為是蒙古語huto(水井)的借詞，因古代水井在人們生活中非常重要，有人聚居的地方就有水井，“胡同”原義就是有水井處，后轉為街巷通名。據明朝末年出版的《正字通》說：“街也，今京師巷道叫‘衚衕”?！靶k衕”乃“胡同”的異體字，“胡同”即小街巷。天津建城在明朝，明代以后“衚衕”被官方規范為“胡同”。

2.老城里街巷還有一個常用的稱呼是“條”。“條”在漢語中可以是名詞，也可以是量詞，但所指一般都具有細長的特點。從老城里的胡同來看，也可以總結出一些規律來。一是以“條”命名的胡同大多要比“街”短的多和窄的多，并處于街或胡同的中間區域；二是以“條”命名的里巷按照其走向，先冠以街道名，然后用數字來表示序列，有時還會在數字前加上東、西、北、南、中、上、下等方位詞，如：劉家大樓二條、南門東四條、蘆陽西里二條、北門西二條、北門西三條、城隍廟二條。另外，數字“一”往往以“頭”代替，最后加上“條”。如：南門東頭條、北門西頭條。

3.路：名詞，形聲，從足,各聲。本義：道路；路,道也《說文》；路,途也《爾雅》。路：即道路，在天津老城，共有8條帶“路”的名稱；但只有一條用“路”的通名：宮生路，其它7條都是與“馬”組合為“馬路”。如：北馬路、東馬路、西馬路、南馬路、小馬路、曬米廠小馬路、丁公祠小馬路。在天津老城，“路”應理解為“供車馬行走的寬闊平坦的道路”，即“馬路”。而那條不帶“馬”的“路”，“宮生路”只有2.1米寬。不具有車馬行走的條件，而非寬闊平坦的道路之意。

4.道：即道路。在天津老城，沒有用“道”的通名，都是與“箭”組合為“箭道”。原意是“官員在衙門外兩側練習射箭的地方”。如：河營西箭道、舊縣署西箭道、鎮署西箭道、分府箭道、中營東箭道、府署東箭道、道署東箭道、津道西箭道、城守營西箭道。后按習俗稱衙門及廟宇兩側道路為箭道，如：武學東箭道、城隍廟東箭道、龍庭西箭道、文學西箭道。

（二）派生地名

1.天津老城是天津地區明清兩代的政治中心，自明代天津建城以后，軍、政衙署多建于此。地名反映了明、清、民國時期的吏治。

以舊官署、衙門辦公地點派生出街巷名稱。

如：天津府知府公署衙門派生出：府署街，天津道臺衙門派生出：津道西箭道，天津道署衙門派生出：道署東箭道，天津分府衙門派生出：分府箭道，天津知縣衙門派生出：舊縣署西箭道、縣閣北胡同，天津警察廳所屬的探訪局(偵緝隊) 派生出：探訪局胡同，天津警察廳所屬辦公地派生出：公安里，(日偽)新民會駐地派生出：新民里，提督學院衙門派生出：貢院胡同（科舉考場），官員朝賀行禮及宣講圣諭處派生出：龍庭街，天津道署儀門派生出：小宜門口胡同。

以主管經濟的衙門派生街巷名稱。

如：管理漕運天津經司衙門派生出：經司胡同， 管理漕糧戶部分司衙門派生出：戶部街， 管理鹽運長蘆鹽運使署派生出：運署西街。

以主管軍事衙門派生街巷名稱。

如：天津鎮總兵官公署(俗稱“鎮臺衙門”，簡稱“鎮署”，是天津衛地方最高武官總兵的辦公處所) 派生出： 鎮署西箭道，右營守備署派生出：右營前，中營守備署派生出：中營東胡同，城守營都司署派生出：城守營后，河營守備署派生出：河營前胡同。

2.歷史上天津老城寺廟、祠堂眾多并派生出相應地名，有63個，占總數的16.57%。

天津老城地名有相當一部分是以廟宇命名的，這種以廟宇派生出地名反映了天津過去的宗教信仰是很繁雜的，其中有傳統的儒、釋、道三教，也有信奉仙道神佛、帝王將相、名人大家、甚至動物的，只要有值得尊崇、令人信服之處就可以作為信奉的對象。

如：文廟、武廟、城隍廟、小雙廟、三義廟、關帝廟、火神廟、小藥王廟、財神殿。派生出地名為：文學西箭道、武學內、城隍廟大胡同、小雙廟胡同、三義廟街、關帝廟胡同、火神廟前胡同、小藥王廟東、財神殿西大胡同。

涌泉寺派生出地名為：涌泉寺胡同、大寺胡同。

三圣庵、無量庵、水月庵、白衣庵、達摩庵、彌勒庵、草廠庵派生的地名為：三圣庵胡同、無量庵胡同、水月庵胡同、白衣庵橫胡同、達摩庵前胡同、彌勒庵胡同、草廠庵胡同。

清朝中后期至民國年間，天津民間盛行信奉的“奉佛教之法，修道教之行，習儒教之禮”的宗教教派“理教”在天津老城地名中也有所體現。其活動場所中公所、心義堂；派生出的地名稱為：中公所胡同、心義堂胡同。

直隸按察使丁壽昌、鹽商張錦文(綽號海張五)家的祠堂派生的地名為：丁公祠小馬路、張家祠堂胡同。

3.老城地名反映天津家族觀：

天津老城地名特點是以姓氏命名的居多，多被稱為“×(姓)家胡同”，如：駱家胡同、房家胡同、謝家胡同、卞家前胡同、潘家胡同，或者“×(姓)家（大）院”，“×(姓)家（大）門”如孟家大院、胡家大門等。當時命名的依據是以最初在此定居人的姓氏命名，或是以某一姓氏的人家居多而得名。

“姓氏+家”字的胡同、里巷共有85條，占總數的22.36%（見表四）。如果加上1982年天津市地名普查時，因重名更改的姓氏地名，如：桃園胡同原名韓家胡同、衛里胡同原名秦家胡同、望安里原名劉家大院、云林里原名劉家大院、嘉美胡同原名黃家糞廠等24條胡同。其數量變為109條，占總數的28.68%（見表三），遠高于其它項目派生地名。

經歸納在天津老城共有以下61個姓氏作為胡同命名。

趙、孫、李、周、王、沈、韓、楊、朱、秦、張、孟、姜、潘、胡、項、毛、任、唐、譫、駱、房、謝、卞、華、歐陽、只、展、徐、刁、邵、葛、井、陸、白、尚、羅、軋、靳、劉、姚、曹、榮、屈、費、辛、季、高、盧、權、史、訾、方、林、尹、歐、致、于、牛、傅、丁。

三、天津老城經濟、地理考察

到清朝，天津已是“津郡人煙稠密，店鋪毗連，又時不戒于火，危害甚烈”，清康熙初年（公元1662年）民間開始興辦各種社會消防組織，其成員全是體格壯健、熱心公益、自愿參加的勞動者。如郡安救火會、公善救火會、公議水局等，它們對于當時的滅火救災發揮了很大作用。這些救火會坐落地址反映在地名上就是郡安胡同、公善胡同、公議胡同。同樣，地名也反映了老城當時的經濟狀況和地理環境。

（一）天津老城地名反映天津歷史經濟狀況

天津老城取名，與街巷居民身份、經營項目、街巷的形狀、街巷的環境等老百姓日常生活密切相關，是干什么的也就叫什么。如：

胡同里有經營鐵匠鋪的就取名鐵匠胡同，胡同里有經營茶樓的就取名元昇茶園胡同、會友軒胡同，胡同里有經營租賃喪葬用具的店鋪就取名杠房胡同、杠張胡同，胡同里有經營當鋪的就取名日升當胡同，胡同里有經營戲院的就取名戲院西、大觀樓后，胡同里有經營銀號就取名官銀號菜市街，胡同里有經營菜市場的就取名菜市西，胡同里有經營磨面的就取名麩房胡同、李夫房胡同，胡同里有賣煤的天瑞公司就取名天瑞胡同，胡同里有賣香料的就取名香店胡同，胡同后有賣火車票的就取名營業所后胡同，胡同里有經營出租房屋的利學公司就取名利學公司胡同，街道里有經營房地產的涌延公司就取名涌延街，胡同里有公議水局、公善救火會、郡安救火會等消防自制組織的就取名郡安胡同、公善胡同、公議胡同，胡同里有慈善團體濟生社就取名濟生社胡同，胡同里有賣水的就取名謝家水鋪胡同、張家水鋪胡同，胡同里有經營篩米面粉的工具的就取名羅底鋪胡同，胡同里有賣油的就取名老葷油鋪胡同、立生油舖胡同，胡同里有經營制作官帽就取名帽劉胡同，胡同里有賣鹽的就取名鹽店胡同，胡同里有經營制售鹵鴨就取名鴨子王胡同，胡同里有經營制售箭囊的就取名弓箭胡同，因胡同外有天順京報房就取名天順胡同，胡同里有制售引火物的作坊就取名取燈胡同。胡同里有會館的就取名江蘇會館，胡同里有同鄉會廬陽公所（合肥別稱為廬陽）就取名廬陽西里、廬陽西里二條。

（二）天津老城地名反映天津歷史地形環境基本狀況：

如上圖箭頭所指方向。天津老城四個城角有四個水坑，雨水、污水積聚在水坑中，并形成由城內向城外宣泄污水的水溝，雖然水坑、水溝已經填平，建成通道，但它們的名稱還留在地名里。如：反映蓄水坑的有葫蘆觀、葫蘆罐胡同，反映排水溝的有大水溝街、頭道溝胡同、二道溝胡同，反映在排水溝上用木板、條石蓋成通道的有東門內石橋胡同、板橋胡同。

結束語

天津老城里地名是天津歷史的活化石，是記載天津歷史文化的百科全書，對天津老城里地名進行研究有助于為語言學、地理、歷史、文化學等學科的研究提供豐富資料；天津老城里地名也是天津重要的文化遺產。

參考文獻:

[1]羅耀華.武漢市住宅小區命名的調查分析[J].理論語言學研究,2007.

[2]天津市編纂委員會編.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名詞典天津市[M].商務印書館,1994.

[3]天津市南開區地方志編輯委員會編著.南開區志[M].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5.

（作者簡介：周慶熙（1989.12-）,女, 漢,天津市人 ,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漢語言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