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絲悲劇的隱喻意義及成因分析

朱海攀

一、引言

《德伯家的苔絲》是英國十九世紀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托馬斯·哈代的重要杰作之一，也是他現實主義風格的頂峰之作，小說非凡的描述和他的坦誠與標新立異令他那個時代的人們感到震驚，并引起太多的爭議。小說的主人公苔絲出身于貧苦農民之家，她的悲劇始于她被年輕的主人亞歷克所引誘并生下了私生子。可悲的是，嬰兒在襁褓中死掉了。兩年后，苔絲去了奶場工作。在那兒她遇到了安琪爾·克萊爾并深深愛上了他，在新婚之夜，苔絲告訴了他自己的過去并懇請他原諒，但安琪兒不能接受苔絲的過去，于是遺棄了她。因此，苔絲再次陷入了麻煩。與此同時，她家里發生了一些突發事件，為了挽救她的家庭，苔絲再次與亞歷克一起生活。然而當安琪兒決定再次回到苔絲身邊時，卻發現苔絲是亞歷克的情婦。苔絲最終意識到被亞歷克所騙，而且被欺騙的怒火使她殺死了亞歷克，與安琪兒生活了一段時間。最終，苔絲被逮捕并處以絞刑。

二、苔絲悲劇的隱喻意義

苔絲悲劇的隱喻意義是通過作品中反映出來的幾組矛盾得以實現的。所以，苔絲實際上是千千萬萬英格蘭農民階層的代表，而苔絲的不幸，即代表了當時農民的經濟崩潰和毀滅。

1.純潔和腐朽的抗爭

苔絲是純潔的代表，她和腐朽的資本主義道德形成了沖突。苔絲的純潔首先體現在她的品德上。她美麗、聰明、勤勞賢惠，具有好女人的一切崇高品質；她為了自己所愛之人犧牲自己的幸福；甚至在丈夫安琪爾·克萊爾遺棄了她后還等待著，盡管要面對很多困難。相比之下，苔絲所生活的維多利亞時代卻處處充滿著虛偽和險惡。根據維多利亞時期的道德觀，苔絲一樣的女人被看做是墮落的女人。當時，如果一個女人有像苔絲那樣的經歷，她只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嫁給毀了她的人，另一種是顧全名譽而自殺。苔絲向不公平的宗教和道德挑戰并追求自己的愛情。然而，不管如何努力，她都無法逃脫悲劇命運。最終，她成為受害者。所以，苔絲的悲劇隱喻了沒落的腐朽道德與苔絲視作神圣和不可侵犯的完美道德之間的矛盾。苔絲的抗爭，實則是對那種社會制度的抗爭。

2.善良和虛偽的抗爭

苔絲是善良的代表，而宗教和不公正的法律卻是虛偽的代名詞。苔絲的善良與偽善的宗教和不公平的法律始終是一對不可調和的矛盾。所以苔絲雖苦苦抗爭，但始終無法擺脫她賴以生存的那個環境。在西方，教會的影響是強大的、深刻的和廣泛的。宗教等于道德，宗教嚴格控制人們的思想和行為，基督教教義成為人們的道德和行為的判斷標準。其實，這樣的宗教是為統治階級服務的。對資產階級而言，宗教是其實施思想統治的工具。基于禁欲主義和“男性沙文主義”（佟雨崴，2010）的基督教認為，女性是一切罪惡的起源。這種隱喻本身造就了苔絲的悲劇。例如，引誘她的亞歷克不但沒有受到宗教的懲罰，反而成為一名牧師，還利用宗教意義上的《圣經》故事指責苔絲誘惑他：“那么，你為什么誘惑我？我作為一個男人意志是堅決的，直到我再次看到那些眼睛和嘴巴——自夏娃之后一定沒有過這樣使人發瘋的嘴！你這個妖婦，苔絲。親愛的該死的巴比倫巫婆——我無法抗拒你，當我再次遇見你。”（哈代：322）這些話語深刻地隱喻了亞歷克的虛偽，同時也襯托出苔絲的善良。

3.傳統和變革的抗爭

苔絲的形象是英格蘭農民的典型。她的命運代表了農民的悲慘命運，她的抗爭是向資本主義社會發出的挑戰。苔絲的悲劇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因為她賴以生存的土地已被資產階級所占領。在小說中，苔絲全家生存所依賴的馬的死亡，是資本主義社會取代傳統社會的象征。“早晨的郵件車，帶著兩個無聲無息的車輪，像箭一樣快速地行駛在這些通道上，和往常一樣，……車的軸已駛入不幸王子的胸膛，像一把利劍，他的生命血液從傷口噴出，濺落在道路上”（哈代：27）。這起事故表明資本主義將造成更大的困難和影響。郵件車是資本主義的象征，苔絲的馬是小規模的小農經濟的象征。小規模的小農經濟無法適應現代社會的發展，它必將因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出現而面臨破產。這給農民帶來了災難性的后果。“討價還價業務，這主要取決于馬，立即變得雜亂無章”（哈代：30）。農民失去了他們的生產和生活資料的手段。這種社會變革是造成苔絲悲劇命運的關鍵，也是傳統和變革兩股勢力抗爭的體現。

三、苔絲悲劇的成因分析

苔絲的悲劇發生在社會發展的背景下，有其深刻的經濟和階級根源，也有道德、宗教和法律的因素。她處在資本主義倫理、宗教和法律的壓迫下，正因為此，她的悲劇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1.苔絲悲劇的經濟根源

苔絲的故事發生在以哈代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威塞克斯地區，這是一個在英格蘭南部的傳統社會。但19世紀后，隨著在英格蘭偏僻落后的農業地區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入侵，威塞克斯的古老秩序被破壞，迎來了它悲劇的最后階段。農民作為那里的主要階層其命運也將是悲劇性的。

苔絲是一個鄉下姑娘，她的父親是一個貧窮的小販，全家的生活全賴一匹馬，馬死后，他們失去了賴以生存的生產工具和生活資料。所以苔絲改變自己的立場，從一個農民成為工人。在這種變化中，她所經歷的困難即代表了那些尋求出路的農民的困難。苔絲去亞歷克的家禽農場工作以解決家里的經濟問題，這是成為工人的第一步。亞歷克·德伯家并非老德伯家族的代表，他是用德伯來隱瞞真實身份的西門斯托克的兒子——“一個精明的商人”（哈代：34），所以當苔絲在亞歷克的家時，她說：“我認為我們是一個古老的家族，但這所有一切都是新的。”（哈代：33）。這是一個諷刺，這個所謂的德伯家庭實際上是一個新的家庭。亞歷克完全是一個暴發戶的形象，然而苔絲成為他雇用的一名工人。此事件對苔絲的命運有很大的影響。其影響是她不僅被之誘惑，同時亞歷克也使她的地位發生了變化。從那時起，苔絲開始了她的無產階級生活。離開亞歷克后，她在家里待了一些日子，之后她在馬洛特村工作賺錢。我們可以看到，工業革命已經開始影響農民。伴隨著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到來，農村地區迎來了新的機器，農民階層不可避免地將滅絕。作為一個農民，不管你的財務狀況是好還是壞，都不能逃脫被消滅的命運。苔絲，作為一個農民，終將滅亡。

2.苔絲悲劇的階級根源

苔絲是勤勞的，但不能擺脫悲劇的階級根源。這主要體現在像苔絲一樣的農民們失去了他們的生產工具和生活資料，難以謀生。例如，苔絲去了泰波塞斯乳品場工作后，就逐漸降低了社會地位，她成為工資勞動者，這是一個季節性的工作，也許夏季以后她就會失去工作。然而，美麗的風景和溫和的奶場男士給了苔絲一種全新的良好的感覺。苔絲遇到了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安琪爾·克萊爾。苔絲也曾追求她的真愛和幸福，但她過去的經歷毀滅了她的夢想。被安琪兒拋棄后，苔絲來到Flintcomb農場謀生。這是個艱苦的工作并且工作條件很差。這個工作又使她的社會地位下降了些。這個農場不再與舊的經濟關系相聯系，傳統型農業被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所取代。在這里苔絲一無所有，她完全變成了無產階級，成為被資產階級壓榨的對象。大型工業機械的生產方式把工人置于更悲慘的境地，在農場，脫粒機控制了整個農場，它能不停地工作，使工人沒法休息，直到把他們都累垮。可見，在新興的資本主義農場里，人受機器控制，成了機器的附件。我們還應該關注另外兩個女孩——伊茨和瑪麗安。她們和苔絲的命運相似，也是無產階級的成員，盡管不像苔絲那般“有罪”，但她們的經濟地位也決定了她們的命運。因此，苔絲的困難是困苦農民生活的充分體現。

3.苔絲悲劇的道德意識根源

腐朽的道德、偽善的宗教和不公平的法律的相互作用，最終導致了苔絲的悲劇。但同時，苔絲的悲劇在一定程度上與她的自我道德意識有關。苔絲用資本主義道德觀束縛著自我，她關于宗教和道德的復雜意識倫理造成了自己的悲劇。她失去貞操后開始恨自己，說：“希望我從未出生——這里或其他任何地方！呸！好吧，如果你不想來特蘭里奇你為什么要來了？”（哈代:77）然后，她回到家里，“她的抑郁是那么可怕，她好似已隱藏在自己的墳墓之中”（哈代:84）。按照傳統的社會習俗，苔絲不能正常地面對自己，她的心態變得不穩定。在哈代看來，苔絲的自責表明陳腐的公約嚴重影響著她，她自責是基于社會共同的偏見。資本主義道德攻擊著苔絲的內心。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自責并不會消失。當和安琪兒在一起時，她總覺得自己很卑微，于是處處迎合他。當她的家人被驅逐出境，她認為這是自己的罪過對家人的影響。如果她沒有回家，她的母親和孩子們可能會被允許作為一個租戶住在那里（哈代:353）。她回到亞歷克那里是為了彌補她的道德的錯誤，并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

四、結語

哈代的批判現實主義小說《德伯家的苔絲》揭示了落后的社會制度并對低下階層予以了同情。苔絲的悲劇，是哈代描述的貧困農民的悲劇，也是一個社會悲劇。她的悲劇原因并非只由她的命運和性格所造成，而是由于她所處的社會環境造成的。社會制度決定了人們的命運，苔絲的悲劇有其社會因素，是由資本主義制度造成的。所以，德伯家的苔絲是當時社會的一個受害者、抗爭者、失敗者。

參考文獻：

［1］佟雨崴.苔絲：男權主義文化統治下女性悲劇的縮影［J］.文教資料，2010，（4）:372.

［2］［英］哈代著.張谷若譯.德伯家的苔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

基金項目：本文是2011年渭南師范學院大學生創新計劃項目（11XK025）的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