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雯怡
英文里,Few總是一個叫人心碎的單詞、屈指可數的那么幾個——心碎的不是“那么幾個”,而是“可數”。所謂可數,就是明知其有限,還要狠狠地數給自己聽,逐個逐個地把希望撲滅,留一個“無幾”聊自以慰。
美國大片里常有孤膽英雄出現,一個人拯救一座城市、一個國家,甚至整個世界。拯救的過程中,需要孤注一擲地反抗地位、數量、級別占據優勢的階級和團體,在沒有人相信的前提下,做一件拿自己下半輩子當賭注的事情,聽起來不劃算,做起來冒風險,最后往往贏了,否則實在破壞人們內心對真善美的遐想。
話劇《好人無幾》與前不久的另一出法庭戲《12個人》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即打一場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戰役。這場戰役沒有硝煙,卻把良知與靈魂押在人生的賭臺上——你敢不敢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或一件不相干的事,賠上自己的名譽與前程?這是一道永遠無法左右相等的算式,只看哪邊的砝碼更實更重。《好人無幾》里,以丹尼爾·卡非為首的三人律師團只因一場虐兵致死案中的若干個細微疑點,便決定將疑點利益歸于被告,踏上了一條與權勢抗衡的征程。
玩世不恭的新晉律師丹尼爾·卡菲、穩重內斂的女中校喬安娜·伽爾威、“好好先生”山姆·溫伯,這三個人組成的辯護律師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串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決定了一個目標之后,便在實質意義上成為了一個人。事實上,《好人無幾》欲向我們表達的也正是這樣一個意念:你敢不敢一個人去戰斗?在這里,敢不敢的并非“戰斗”,而是“一個人”,單槍匹馬地去做一個孤膽英雄。更殘酷的是,誰的人生也不能像戲里寫的那樣,總以贏得戰爭告終。
看別人的戲時,我們總像一個煲劇煲成老油條的分析師那樣,懶散地看著他人的命運起承轉合,因為知道結局無非向著好的那一面進發。戲里,總有各式各樣一個人戰斗的孤膽英雄;戲外,卻沒有這樣完滿的人生——給你冒險,再給你一個安穩的歸宿。所以,《好人無幾》在拷問戲外人良心的同時,也給出了另一種思考——丹尼爾·卡非與他的律師團巧用戰略,逼得謀殺案的幕后指使人慌亂中認罪,然而,李傳纓飾演的這位大反派并沒有像一個罪人該有的樣子那樣低頭認錯,而是咄咄逼人地對自己的做法給出了另一套有理有據的論證。可見,世間的事,正義不見得永遠有理,他們彼此間站在不同的立場上,竟然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這使得戲到了最后產生了兩極分化的效果,原以為立場正確的我們忽然被牽引至另一種可能,從而引發散戲后的思量——能把戲延伸至戲外,是為一種境界,《好人無幾》提供了這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