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朋湖州詩略論

許小明

摘要： 王十朋的湖州詩在內容上可分為詠史紀事詩、酬唱贈答詩、山水風景詩三類，記錄了其在任湖州期間的所見所聞所感，表達了對湖州旖旎風光的喜愛以及對籍屬或曾駐足于湖州之先賢的崇敬與懷念等情感，有著獨特的地位與價值。

關鍵詞： 王十朋湖州詩內容情感

王十朋的湖州詩是指其在湖州任職太守期間所作的詩歌。王十朋的湖州詩共有四十余首，記錄了其在湖州任職期間的所見所聞所感，可分為以下三類。

一、酬唱贈答詩

王十朋的湖州詩中，酬唱贈答之作有近二十首。按其內容，可分為送別友人、會客宴飲、唱和見寄、哀悼追挽四類。

1.送別友人詩。王十朋在湖州創作的送別詩共有《送朱仲文運干還蜀》二首、《送張光大赴長沙簿》、《送師教授》等五首詩。縱觀五首詩，雖同為送別友人而作，在個人情感寄寓上卻是不同的。于送柴常之、張光大、朱瞬卿這三首中，王十朋表達的是其對三人的一種鼓勵、期望之情，鼓勵張光大要以“賦鵩休悲賈，棲鸞暫屈仇”的樂觀態度面對仕途挫折，期望柴常之、朱瞬卿能砥礪德行，奮發圖強，最終令人“南溟九萬里，拭目看翱翔”。而于送朱仲文詩中，則用“君歸應過無喧室，我夢遙馳無隱齋”來傾述自身對夔州官邸中的無隱齋之懷念，又以“古舊相逢倘想問，為言老欲乞殘骸”流露出因年老而萌生的辭官還鄉之意，實為深切的思鄉之情。而在《送師教授》一詩中，我們更多地感受到王十朋對師教授的一種尊敬之意。

2.會客宴飲詩。在王十朋的湖州詩中，共收錄會客飲宴詩四首，而其中的三首都與六客堂有關。古六客堂由宋李公擇建，因著名詞人蘇軾、張先、陳舜俞、楊繪、李常、劉述六客先后相聚于此堂，故名。

王十朋在三首六客堂會客詩中，皆有著“六客高風不可追，吾齊生恨百年遲”，“夢寐思賢愿與齊，一麾來守浙江西”的感嘆，在詩歌的總體情感基調上，深刻表達了自身對先賢的崇敬之情。而正是出于此種情懷，王十朋亦是將此處作為會請志同道合之人的不二之選。在詩中，王十朋雖然未提及會宴中所談論的具體內容，但卻在字里行間透露出與會時輕松愉快的心情，有對“星光月滿舊游處，簪盍蓂開瑩數時。訪古已仙圖上鶴，得朋今遇易中龜”的喜悅之感，也有“麒閣功名屬公輩，老夫惟愿把鋤犁”之感慨。所嘆雖有壯志未酬人已老的惋惜之意，而更多的卻是寄情田野的豁達淡然和鼓勵后輩積極建功立業的情懷。

3.唱和見寄詩。王十朋在湖州期間所作的唱和見寄詩共計十一首。在以詩會友的書信往來中，我們不難看出王十朋交友甚廣，上至朝廷政要下至文人百姓；亦可見其交友不論高低貴賤只求志同道合。在相互酬唱中，王十朋真誠地贊揚了友人的才學兼優和高風亮節。在與官場友人的交流中，其用《凌書和詩復用韻》、《沈書和詩再用韻》、《劉汝一和詩復用韻》詩三首，依循同一種韻調，巧妙地刻畫出了凌景夏、沈德和、劉汝一三位朝廷重臣“心才遇日即傾藿，身或在山誰采藜”的這種忠君愛國，清廉質樸，和“萬言讜論驚天闕，八詠高才壓婺溪”所顯現的正直不阿，才學淵博，以及“氣余殿上欲折檻，清見胸中不糝藜”這種不畏強權，直言諫諍的情懷。所寫詩句擲地有聲，鏗鏘有力，極富真情實感，從而將三人身上所富有的高潔品質和仕途、文人的雙重氣節表現得淋漓盡致。也正是基于對三人為官為文品性的認同，王十朋自身的忠正官風顯露無疑。而在與同窗、摯友的唱和中，王十朋所顯露的又是另一番性情，少了些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的壯懷，多了份對同窗摯友間“憶昔相逢未白頭，別來歲月迅如流”的感慨。其在《次韻張叔清見寄》中遙想“太學年時識一夔，婺溪摻別越三期”，看到兩人在官場上雖有著不同的際遇，但始終保持“去隔關山共明月，歸逢魚燕寄新詩”的念想和書信往來以維系友情，可見十朋交友之真誠與長久。此外，王十朋也并非只和不唱，此間亦有其主動寄予友人之作。如《寄夔州張君玉撫干》、《寄沈虞卿寒食上安定冢》等，皆是表達了自身對離別許久的友人的思念和對友人高尚品德品質的贊揚。

4.哀悼追挽詩。《王夷仲校書挽詞》、《過孺人挽詞》是王十朋在湖州期間所作。前者深切地表達了對友人溘然離世的震驚和無盡的哀傷之情，以及因守符未解，無法前往吊唁的無奈與歉意。后者則是十朋為追挽周南夫教授之母而作。詩中展現了一位“過從有夏孕遺芳，作配于周婦德良”的賢妻良母。從詩句中不難看出王十朋對其極為敬重。

二、詠史紀事詩

在王十朋的湖州詩中，其詠嘆了多位守符于湖州的歷史名人，對他們的高尚品德贊不絕口，同時也用詩作記錄了其在湖州期間所作的重要之事。筆者將通過詠史和紀事兩部分進行論述。

1.贊詠先賢詩。王十朋一生忠君愛國、憂國憂民，因而對許多愛國先賢十分崇敬，“每以諸葛亮、顏真卿、寇準、范仲淹、韓琦、唐介自比。”朱熹亦將他與諸葛亮、杜甫、顏真卿、韓愈、范仲淹五君子相提并論，說：“海內有志之士聞其名，誦其言，觀其行，而得其人，無不斂衽心服。”在王十朋的湖州詩中，就有贊頌顏真卿、蘇軾、前后六客等人的詩作。對于同樣曾在湖州為官的顏真卿，王十朋作《謁顏魯公祠》以作憑吊。“卞山苕溪高且清，魯公祠堂貌如生”，王十朋用卞山的高大和苕溪的清澈來比喻顏真卿為人的正直不阿，忠君愛國的高大形象和清廉的仕途生涯；而“貌如生”所言并非指顏魯公的塑像多么像本人，而是意指塑像所刻畫出來的凜然正義和磅礴氣勢令人肅然起敬。

2.記事紀實詩。王十朋于乾道三年（1167）九月離開仙林（現南京仙林）過東林進入湖州郡內，隨即賦詩《過東林》與《郡中久雨入境而霽》。在王十朋主政湖州的一年中，其用詩記錄了重修貢院、重刊戒石銘兩則要事，分別作詩《貢院上梁》、《重刊戒石銘》。王十朋非常重視人才培養和地方教育，對湖州的學校開辦情況表示贊賞，對安定先生這位教育先驅教育大家極為推崇，贊揚道：“吳興學校規模壯，安定先生道德崇”。故他對貢院重修一事極為盡心。雖有資金短缺的困難，但在王十朋夫婦和湖州百姓的共同努力下，貢院最終修繕一新。倍感欣喜的王太守作詩《貢院上梁》以作紀念。詩中王十朋除了對貢院新成深感喜悅，期盼著“雪花先作曉來瑞，桂魄正圓天上輪”的吉祥之景外，也袒露了其作為一個讀書人的人生觀價值觀，主張“書生戰藝真余事，為孝移忠要致身”。戰藝即指科舉考試，他認為考科舉固然是一個讀書人的奮斗目標，但并非只是為考科舉而讀書，而是要學以致用，真正做到圣賢之書中所言之忠孝禮義才是一個讀書人所為。同時貢院的重修不僅是造福于湖州郡內苦讀的書生，同時也令整個湖州的人文氣息更為濃厚，令“夫子廟還元氣象，水晶宮發舊精神”，使之迸發出的人文精神交相輝映。正是由于王十朋一年中不辭辛勞，無怨無悔地為民服務，才有了《父老》中所記錄的王十朋離開湖州之際，百姓深情款款，依依不舍的焚香送別場面。百姓“手中一香爐，敬為使君焚”的畫面讓王十朋十分動容。他不是一個貪圖功勞的人，對于百姓們的處處殷勤感到受之有愧。詩中以一種問答的形式將百姓對王十朋的善政作了敘述。王十朋上任之時，面臨湖州郡內“淫雨害垂成，一年計徒勤”糧食歉收的危難時刻；也正是王十朋毫不猶豫的“租苗放三分”，才使得郡內百姓免于流難，有了“年兇米不貴，夜靜犬不聞”的太平生活。但即使如此，王十朋在離任之時仍是心存擔憂。其因“戶部責虛逋三十四萬，命吏持券往辯，不聽，即請辭去”，但百姓卻不能因此而離開故鄉，依舊負擔累累。其不禁嗟嘆：“黃堂非坐處，歸與老桑枌。”謹此足見王十朋體恤百姓、愛民如子的高尚官德。

三、山水風景詩

在王十朋的山水詩中，既有描寫湖州得天獨厚的自然風景的詩，也有介紹歷史古跡的詩。從中，我們不僅能夠感受與想象到是時湖州的魅力風光，亦能體會詩人內心的情感波瀾，或是評論或是抒情或是言志，都寄予了王十朋的真情實感。如《勞農峴山乘興游何山同宋子飛沈虞卿霍從周范文質》一詩，從上山勞農到乘興尋覓幽趣，隨著作者與友人的足跡，在我們眼前展現的畫面逐漸從“塵埃汨城市，遙望隔煙霧”的朦朧感轉變為“老松不記年，修竹莫知數。鳥鳴說法池，花落在禪處”的深幽寧靜，心曠神怡。作者的心情也在為農事的擔憂中偷得暫時的輕松閑適。這對于既要忙于政務又要躬身勞農的王十朋來說，是湖州山水對他的一種饋贈。而《登清風樓呈通判宋子飛》一詩則是以俯瞰的視角觀覽湖州全景，描繪了湖州的山水清遠，風光旖旎；且正值王十朋得祠，“子飛攝郡事，酌別是樓”，即將離職而去，不禁頓生離愁別緒，表達對景對人的依依不舍，同時對何山讀書堂和稽古閣等先賢遺跡大為贊賞，從而顯露對先輩的崇敬。此外，王十朋亦對湖州的一些歷史古跡進行了考察游覽，并作詩留念。其中的一些古跡現已難尋蹤跡，故這些詩便成了證明其歷史真實性的憑證。放生池、懷忠堂以及上文所提及的顏魯公祠、戒石等等皆屬此類。

王十朋的湖州詩在數量上并不算多，但真摯的情感表達和細膩生動的寫作特點使詩作的質量得到了保證。就詩的內容而言，正是酬唱詩、詠史詩和山水詩的有機組合，才令湖州詩能生動地展現王十朋這一年的生活情景。而在情感表達上，無論是對友人的深厚情誼，還是對先輩的推賢揚善和對清秀湖山的流連忘返，都注入了作者真摯的情感甚至靈魂。從詩中我們讀出了一個不完美但足夠真實的王十朋。而這一切都是王十朋的湖州詩所帶給我們的震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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