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崗 潘飛虎
【摘要】網絡政治參與日益成為公民參與政治的重要途徑,給中國當代的公民政治參與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活力。但網絡本身“雙刃劍”的特性,使其產生了一定負面性,如網絡政治參與的膨脹可能導致現有政治體系的不穩定、數字鴻溝的存在導致更大程度的政治參與不平等等。因此在肯定其積極作用的同時,也應關注其暴露出來的問題。
【關鍵詞】網絡政治參與民主政治消極影響
隨著互聯網的不斷擴張,互聯網的影響力也逐步滲透到中國社會的各個領域,包括政治領域。通過網絡進行政治參與正在成為一種新興的政治參與方式,必然會對整個政治系統產生巨大的影響。網絡政治參與正成為中國公民政治參與的一種新形式,對推動中國的民主政治建設必將起到積極的作用。但網絡政治參與同時也會對現實政治產生某些消極影響。如何降低或避免這些消極影響,對于保障公民的政治權利的行使,推動中國的政治民主化進程都具有重要意義。
網絡政治參與的膨脹可能導致現有政治體系的不穩定
互聯網以其自身的直接性、快捷性、隱匿性、高效性的特點讓普通大眾的政治參與熱情空前高漲,但英國學者希瑟·薩維尼很早就注意到:“參與的增長未必等同于有意義的參與的增長”①。相關的政治理論告訴我們,政治參與擴大的進程要和一個社會的歷史特點、政府控制能力及經濟發展狀況等相適應。如果一個政治體系不能有效控制其公民的政治參與,讓公民的政治參與超出其現有的政治制度和政治體系所允許的范圍,則可能會導致政治動蕩。美國學者塞繆爾·亨廷頓指出:“當政治制度還不夠成熟時,失去控制的政治參與必然導致政治動亂”②。他并提出一個公式來描述政治參與和政治穩定間的關系:政治參與/政治制度化=政治穩定。該公式顯示出在一個社會中政治參與高漲的時候,如果和該社會相對應的政治體制制度比較落后,政治參與的爆炸將導致政治不穩定。
網絡政治參與因其自身特點,可以不需要經過傳統的政治動員方式就能形成大規模的公眾參與;與此同時,中國傳統的公民政治參與方式和途徑都相對缺乏。這兩方面相互結合,就導致網絡政治參與現象日益增多,而且呈現出膨脹的趨勢。在互聯網上,由于政府難以進行全方位地控制,無數個單個網民所發出的成千上萬種聲音很容易導致參與的爆炸,讓現有的政治體系難以適應,從而對現有的政治體系的穩定形成挑戰。特別需要注意的是,當前中國正處于社會轉型期,社會矛盾比較集中,各種利益集團迅速形成,并迫切地希望將自己的意志通過現存的政治系統表達出來。隨著公眾政治參與意識的不斷增強,現有政治體系所能提供的合法渠道經常不能充分滿足公眾的利益需求,而公眾在積極參與受到挫折時,很容易將其不滿和挫折感歸咎于政治體系本身。如此不斷積累下去,必然會導致公眾對現有政治體系的認同感下降,并對現有政治體系的合法性產生質疑,從而引起政治體系的合法性危機。
數字鴻溝(Digital Divide)的存在導致更大程度的政治參與不平等
1970年,美國傳播學家蒂奇諾等人在一系列實證研究的基礎上,提出了“知識溝理論”(Knowledge Gap Theory)假說:“由于社會經濟地位高者通常能比社會經濟地位低者更快地獲得信息,因此,大眾媒介傳送的信息越多,這兩者之間的知識鴻溝也就越有擴大的趨勢”。1974年,卡茨曼在該理論基礎上提出了“信息溝”理論?!靶畔稀崩碚撛噲D回答在信息社會所產生的一個實際問題,即怎樣防止和解決“信息富有者”和“信息貧困者”的兩極分化以及由此所帶來的新的社會矛盾。數字鴻溝可以視為信息溝的進一步延伸和擴展。由于數字鴻溝的存在,它會導致一部分主體可能永遠變成網絡政治參與的旁觀者。因為隨著整個政治體系對網絡政治參與的接受和重視程度越來越強,所以他們的政治參與權利必將受到嚴重的影響,盡管這一群體可以通過傳統方式來繼續參與政治。
在現實生活中,理論上平等的網絡政治參與權利和機會實際上卻呈現出嚴重的不平等狀態。對于文盲、貧困群體、高齡群體,以及生活在信息基礎設施匱乏地區的群體而言,互聯網進一步加劇了他們在獲取信息方面的劣勢地位,擴大了政治參與的不平衡現象。數字鴻溝的出現,使這部分人的政治參與權利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剝奪,使其利益訴求不能得到充分的表達。而在現實中,這些群體往往才是最需要獲得信息、通過表達自身的利益訴求來改變自身狀況的。在一部分擁有較高學歷和收入,并且接受過有關的電腦教育和擁有先進電腦設備的人,能夠利用互聯網來更多、更方便地參與政治、行使政治權利時,那些因各種原因而缺少能力和機會上網的“信息貧困者”卻只能固守傳統的政治參與方式,或者是永遠被排斥在政治生活的大門之外。對于他們來說,互聯網使得他們的政治參與的挫折感和無力感不斷加深,進一步導致他們在政治上的不參與,產生新的政治參與的冷漠,進而引發政治參與危機。
“群體極化”現象可能導致“多數人的暴政”
1961年傳媒學者詹姆斯·斯通在驗證群體決策時發現“群體極化”現象。在互聯網中,是否存在類似問題呢?美國學者凱斯·桑斯坦認為同樣存在著群體極化:“毫無疑問的,群體極化正發生在網絡上。講到這里,網絡對許多人而言,正是極端主義的溫床,因為志同道合的人可以在網上輕易且頻繁地溝通,但聽不到不同的意見。持續暴露于極端的立場中,聽取這些人的意見,會讓人逐漸相信這個立場。各種原來無既定想法的人,因為他們所見不同,最后會各自走向極端,造成分裂的結果,或者鑄成大錯并帶來混亂?!雹?/p>
在互聯網上,不同的網絡參與主體基于自身的立場、觀點、信仰、派別等,會主動把自己歸屬于與其相一致的群體,從而來加強自我話語的力量和尋求話語的共鳴。網絡群體極化中的“群體”,主要是特指那些帶有政治參與性的群體,而不是指那些一般性的群體,比如游戲、技術和交友群體等。隨著互聯網的普及和發展,各種不同的虛擬社區也迅速地形成。專門的時政網站、時政論壇乃至個性化的博客,這些不同形式的虛擬社區,都有可能形成規模不等、結構不同的帶有政治參與性的群體。在這些群體中,成員雖然相互之間不認識,但因為擁有共同的興趣,或對某一特別事務共同關注而相互聚集起來,從而發出群體的聲音,并將他們的意見表達出來。
無序、非理性和非法的政治參與逐步擴大
在傳統的政治運行過程中,公民的政治參與一般會被限制在現有政治體系能夠承受的范圍內,并嚴格控制自發的政治參與行為?;ヂ摼W與生俱來的開放性和虛擬性,容易助長公民的無政府主義等傾向,造成政治參與的無序狀態,動搖著政治體系的穩定。正如美國著名學者克利福特·斯托爾所言:“網絡是歷史上存在的最接近真正的無政府主義狀態的東西?!睙o序的政治參與可能激化現有的社會矛盾,并威脅到政治的穩定。如果某個群體在政治參與中經常遭受挫折的話,他們往往就會轉而用極端對抗的方式和手段來繼續表達。社會發展中所產生的一些矛盾和問題也必然會通過網絡體現出來,并借助網絡得到放大,從而引發民眾思想的強烈波動和情緒激化,導致群體性事件的出現,甚至釀成危機,威脅國家的政治穩定。2007年6月湖北的“石首事件”,就是網絡力量從虛擬走向現實的一次典型表現。
互聯網完全是一個虛擬的社會,網絡成員的身份被數字化、電子化、虛擬化。任何個人和團體都可以在互聯網上自由傳播政治信息,表達自己的政治見解和觀點,這就導致網絡上存在海量信息。絕大多數的網民在面對這些海量信息時,只是簡單的接受而已,并不會去深入考慮信息是否真實。表面上看起來擁有無數信息,但在實際上卻可能不知所從,這就讓普通民眾的網絡政治參與行為可能會出現盲從現象,并失去理性,表現出非理性的行為。在網絡參與行為中,網民的從眾特征的一個突出的表現就是理性化程度不高。在當前這種不成熟的網絡輿論環境下,必然會產生謠言、誹謗、人身攻擊這些非常態、非理性的參與方式,這些因素的存在都導致并加劇網絡政治參與中的非理性因素。決策者在面對被失真或受操縱的信息煽動起來的非理性的民眾情緒時,也難以做出理性的決策。而政治決策一旦為非理性的民眾情緒所左右的話,就極有可能產生不良的后果。沈陽寶馬撞人案等事件的結局既顯示出公眾網絡政治參與的巨大監督力量,但同時也表現出情緒化的輿論壓力對司法工作的嚴重干擾。
互聯網已經成為中國公民政治參與的重要途徑,并給當今的公民政治參與帶來了深刻的變化,使得公民的政治參與煥發出前所未有的活力。網絡政治參與既有可能有助于維持政治秩序的穩定,也有可能嚴重危及現有的政治秩序。但是網絡自身只不過是一種技術和工具,制度的變革才是關鍵。進一步加強和完善公民網絡政治參與制度,推進中國政治民主化的進程,才是當務之急。(作者分別為復旦大學政治學博士后流動站、中國統一戰線理論研究會統戰基礎理論上海研究基地博士后;復旦大學經濟學院博士研究生)
注釋
①[英]希瑟·薩維尼:“公眾輿論、政治傳播與互聯網”,《國外理論動態》,2004年第9期。
②[美]塞繆爾·亨廷頓:《變革社會中的政治秩序》,北京:華夏出版社,1988年,第51頁。
③[美]凱斯·桑斯坦:《網絡共和國——網絡社會中的民主問題》,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50~5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