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盡快推動收入分配制度改革

張嗣興

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今年兩會上作政府工作報告時強調，當前和今后一段時間，要深入推進重點領域改革，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努力提高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盡快扭轉收入差距不斷擴大的趨勢。接著在3月13日的全國人大記者招待會上，溫總理進一步表示，在他任職的最后一年，政府要做幾件困難的事情，第一件就是制定收入分配體制改革總體方案。

8月29日，國家發改委主任張平受國務院委托，向全國人大常委會報告了今年以來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計劃執行情況，在講到下半年要認真落實2012年深化經濟體制改革重點工作意見時表示，將抓緊制定收入分配體制改革總體方案。

消息一出，立即引起了各界的關注與熱議。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高速發展，經濟發展成就舉世矚目。但與此同時，國民收入差距問題越來越突出，社會成員之間收入差距擴大化趨勢成為一個事關發展全局的重大經濟社會甚至政治問題。

基尼系數是國際上衡量貧富差距的重要指標。據聯合國有關機構研究，從城鄉居民基尼系數分析，目前中國基尼系數已經由1978年的0.16上升到去年的0.514，基尼系數所顯示的居民貧富差距狀況，不僅超過了國際上公認的0.4警戒線，也遠遠超過發達國家平均水平和多數發展中國家狀況，中國已成為全球貧富兩極分化最嚴重的國家之一。據國家統計局抽樣調查數據顯示，2010年中國高低收入人群（各占調查總數的20%）的收入差距是22倍，而印度是14.6倍，俄羅斯是13.5倍，美國是9.8倍，日本是7.6倍，這說明中國居民收入差距遠遠高于這些發達和發展中國家。目前中國居民收入差距拉大，突出表現在城鄉居民之間、地區居民之間，特別是高低收入人群之間，這種趨勢如果得不到有效遏制，將會嚴重影響社會公平公正，影響社會和諧穩定，影響中國經濟持續快速健康發展。

改革開放后，中國基本經濟制度發生了重大變革，由此導致國民收入初次分配制度也發生了巨大變革，改變了生產要素在不同單位和個體間的分配格局，造成了生產要素占有的差異和分配結果的差距。換言之，中國國民收入初次分配收入差距拉大，是在社會經濟全方位轉型過程中逐步形成的。

在全社會經濟全方位轉型過程中，生產力得到了極大的釋放，經濟高速發展，居民收入水平也顯著提高。但由于政策滯后，市場發育不全，分配制度有缺陷，造成了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占比小，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占比小和國民收入分配差距不斷擴大。1979～2010年間，中國城鄉居民收入年均增長7.3%，明顯低于同期國內生產總值年均增長9.9%的速度，更遠低于同期中央財政收入年均增長18.7%，地方財政收入年均增長12.4%的速度。事實說明，中國城鄉居民收入沒有與經濟發展保持同步增長，更低于中央和地方政府的收入增長，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中比重過低。有關研究表明，中國勞動者報酬僅占國內生產總值的45%，政府稅收約占15%，資本收益約占40%。而勞動者報酬比重，在發達國家一般在50%～65%之間，在發展中國家平均為55%左右。1978～2010年，中國城鎮職工年收入增長76倍，同期國內生產總值增長110倍。1978年城鎮單位就業人員工資占國內生產總值15.5%，2010年城鎮單位就業人員工資占國內生產總值下降到8.5%。事實說明，在國民收入初次分配中，勞動者報酬占比沒能與經濟增長保持正向遞增關系，勞動者尤其是體力勞動者的社會平均工資水平增長緩慢。居民絕對貧困狀況是反映一個國家發展狀況的重要標尺。截至2011年年底，中國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不足2300元，貧困人口有1.2億人。城鎮居民年人均收入達不到地方最低生活保障標準的絕對貧困人口有5000萬人以上，全國城鄉絕對貧困人口合計超過1.7億人。如果用世界銀行每天生活費支出不足1.25美元的全球貧困標準來估算，去年中國年人均生活費支出低于2900元人民幣的貧困人口超過2億人，約占世界相應標準貧困人口的20%。這些數據足以說明，改革開放以來，雖然中國反貧困戰略取得巨大成就，絕對貧困人口大幅下降，但是城鄉貧困問題依然是一個嚴重的經濟社會難題，需要繼續努力解決。

收入分配體制改革總體方案應針對分配調控體系和資源配置體系存在的缺陷，針對國民收入貧富差距、地區差距、城鄉差距、行業差距不斷擴大的趨勢，重在實現效率與公平的均衡。不僅要堅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改革方向，而且要注重發揮政府宏觀調控作用；不僅要解決增量意義上的收入分配不公，而且要逐漸調整存量意義上的財富占有不公；不僅要形成讓人民群眾分享更多經濟發展成果的體制機制，而且要形成有利于促進生產力發展、效率提高的制度體系，推動收入分配制度更加完善，收入分配差距逐漸縮小，收入分配秩序不斷規范。其中，最為重要的：一是要深化經濟體制改革，完善要素價格形成機制，并健全要素分配制度，充分發揮市場調節收入分配的基礎性作用。這是解決收入分配不公的制度基礎。二是要實施就業優先戰略，強化政府促進就業的責任；完善勞動用工機制、工資決定機制，提高勞動者薪酬水平。這是提高居民收入的基本手段。三是要完善統籌城鄉區域發展體制，加大強農惠農力度，促進農業增產、農民增收和農村繁榮；積極穩妥推進城鎮化，繼續推進西部大開發、中部崛起等發展戰略，促進縮小城鄉區域收入差距。這是公平收入分配的體制保障。四是要完善再分配調節機制，加大稅收政策調節力度，完善財政轉移支付制度；加快推進社會保障體系建設，深化醫藥衛生體制改革。這是公平收入分配的有效手段。

從國內外的情況分析可知，在經歷了快速的經濟發展之后，革新社會管理將成為至關重要的硬任務。未來一段時期，中國要把貧富分化和固化問題一同解決，尤其要解決正在出現的貧富固化苗頭。這既是經濟問題，也是社會問題和政治問題。

據相關資料披露，收入分配體制改革總體方案的起草工作于2004年啟動，由發改委具體負責。2010年初和2011年12月，發改委兩次將方案上報國務院，但均未通過。難怪全國人大常委吳曉靈批評說，收入分配改革喊了8年還沒出臺！如果說改革開放之初困擾我們的最大問題是思想僵化，那么現在我們面臨的最大難題則是利益格局化。深陷于各種利益的博弈，拘泥于少數群體的利益，聽任分配改革方案難產，則是很危險的。過去中國經濟長期高速增長掩蓋了較多社會矛盾，今年始已開始向中速發展期轉變，則必須正視經濟增長放緩或衰退時社會矛盾集中爆發的可能。早在100多年前，法國歷史學家托克維爾就注意到，社會大動蕩往往不是發生在經濟長期停滯的地方，而是發生在經歷了經濟增長的地方；最可能發生動蕩的時刻是經濟停止增長，開始出現下滑的那個拐點。法國大革命正是發生在這樣一個時點。對此，不能不防患于未然。應及早并積極解決正在形成的貧富分化和固化苗頭等社會問題，盡快推動收入分配體制改革總體方案出臺，盡快推動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實施。為此，要勇于打破“犬儒主義”對不公平不正義的漠視，打破“存在就是合理”的庸俗哲學，打破既得利益格局和制約，著力營造一種銳意改革、豁然生動的新氣象，以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精神，加速推動以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為突破口的社會管理與創新。

按發改委主任張平的說法可知，收入分配體制改革總體方案最晚能在明年3月前制定完成。若如此，恰好可以提交明年3月召開的十二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審議。若獲得通過，改革方案就具有國家立法的性質和不可動搖的法律效力，從而結束8年難題無解、方案難產的改革困局。總之，應盡快推動收入分配制度改革，不可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