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刺頭”背后的故事

凡在我班任教過的老師都會認為，這是“刺頭”爆多的一個班級。初一剛進來時，“刺頭”寶寶們尚年幼，陌生的環境，新奇的事物，通常老師板起臉來，訓斥一頓，還能被唬住一陣兒。但現在初二了，寶寶們個頭兒長了，膽子也大了，就沒那么好糊弄了。因此，經常有科任老師來向我抱怨、告狀，而且戲言：“刺頭”寶寶們只有在我的課上才會裝成乖乖小綿羊。而每每這時，我只能在心底苦笑。有很多事情，其實并不為大家所知。

偉，就是一個所有老師公認的刺頭兒。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孩子，他成績在班中名列前茅，但給人的感覺卻是桀驁不馴，很是自我。他情緒正常時，勤學好問，是老師眼中典型的好學生，但他脾氣發作時，會在課堂上旁若無人地起身去丟垃圾；或是趴在課桌上呼呼大睡，任你呼喊都不起身。一次，他在玩耍過程中損壞了公物，照理應當賠償修理費用，他卻在全班同學面前，公然向我叫板，并仰頭吼出一句“我一分錢都不會出！”后揚長而去。

他一度讓我束手無策。而發生改變則是上學期他被請進政教處后。當時他和另外幾個男生，因為一件小事打了起來，恰好撞上了政教處老師，因為他態度惡劣，使小事迅速惡化，最終把我這個班主任也搭進去一起聽訓了。當我們終于被“放”出來以后，我隨口與他攀談了幾句，無意間談到他的零花錢時，令我震驚的一幕出現了，面對政教處幾位老師輪番語重心長的教誨尚且面不改色的偉，此刻竟然泣不成聲。我心里一動，連忙追問情由。原來這個十幾歲的男孩，在如今物質富裕的年代，竟然沒有一分錢的零花錢，而且從小學開始就一直是這樣。難怪他對所有涉及錢的事情那么在意，那么斤斤計較，那么一毛不拔。

面對他的哭訴，我有一瞬間的詫異，當下對他保證：“這個你放心，我打電話給你媽媽，你這么大了，應該放點錢在身上?！薄皼]有用的，我小學班主任早跟我爸媽說過，他們就是不同意。”他無望地說著：“我自己積攢了30多元壓歲錢，沒關系。”他的話，讓我倍覺心酸，忍不住開口說：“他們不給你零花錢，我給，從今天開始，每個禮拜我給你10元零花錢，由你自己全權支配，你就當從我這兒借的，長大后工作了，再還給我好了?！痹谒渡竦漠斂?，我隨手從錢包里掏出10元錢，塞到他手里。他半晌無語。

此后，他對我的態度變了，尊敬而順從，即便是一次離家出走一夜未睡，但在我課上也是極力保持清醒，做出認真聽課的表情。

昊和進也是一對活寶。昊是隨讀生，統感失調，智力發育滯后，但家境優越，父母素質都很高。進則成績較好，有著樸素的正義感，但家庭條件不太好，且父母離異，平時和爺爺奶奶擠在十幾平方的租房內以便于就近上學。昊朋友少，不甘寂寞，經常去招惹其他同學，由此經常受人欺負。進常常會跑來悄悄告訴我。于是我鼓勵進多關心和幫助昊，希望他們能成為朋友。

一段時間，我發現進聽課不認真，了解后才知道，進的視力下降了，看不清黑板上老師的板書，爺爺奶奶說是假性近視，沒關系的，不用配眼鏡。我知道，現在眼鏡貴，老人家不舍得花錢，總希望孫子的眼睛能通過用眼衛生等辦法來復原。而作為一名資深近視眼患者，我深知近視復原根本沒那么容易，而視力對上課的影響卻是刻不容緩的。于是我決定給進配一副眼鏡。片刻思索之后，我聯系了昊的母親，把昊和進平日相處的點點滴滴，進現在面臨的困境，以及我的想法，原原本本告訴了她。我相信，這副眼鏡由昊的母親送給進，比我送更有意義，更有利于日后進和昊友誼的增進。昊的母親欣然接受了我的提議，并委托我帶進配鏡。放學后，我以昊母親的名義帶進配了一副經濟而耐用的眼鏡，進十分欣喜，表示一定會更多地關心和幫助昊，以示對其家人的感激。

文文是個可愛而又可恨的女孩。學習上，她刻苦努力，會利用課余時間去書城、去圖書館查資料；她擅長寫作，情感細膩豐富，很能引起人的共鳴。但她也極為情緒化，愛鉆牛角尖，課堂上對一個問題如果弄明白，后面就不聽了，下課后又急吼吼地來辦公室找老師補課，也不管老師有沒有其他事情，一定要求把她的事情放在首位。生活中，她不善與人交往，每次三好學生民意測評，盡管我做了大量動員工作，她的得票率依然微乎其微。她經常拿著放大鏡去找同學的錯誤，得理不饒人。她睚眥必報，只許她心安理得地欺負同學，卻不允許別人碰她分毫。

說實話，這樣的學生，我也不喜歡，可每每看到她那迷茫的眼神，那哀傷的表情，我又忍不住想對她好一點。她的午餐，飯和菜都是自己帶來的，我開始關心她每天的伙食，常常想著給她加菜，或是分享我的點心給她充饑。她的文章獲得了全校一等獎，我邀請她周末去寧波最大的imax影院看科幻片《地心游記2》。她說從來沒有老師去她家家訪過，她很期待。我抽空去了她家兩次，一次手把手教她發電子郵件，一次去看她種的植物……點點滴滴，匯聚成了我們之間無話不談的友誼。我在平時的談話中，向她滲透著平和的人生觀和價值觀，特別是為人處世的方法。時至今日，我欣喜地發現，她的極端思維有所轉變，她開始和同學有比較穩定的交往了。

此番種種不勝枚舉，可以說，每個“刺頭”后面都有一段故事。同辦公室的老師說我是201班的“精神之母”，而我自己更覺得是這群孩子們的“后媽”——后備媽媽。在我的羽翼下，真的希望他們能茁壯成長。

【鐘燕萍，浙江省寧波市第十五中學實驗校區教師】

責任編輯/齊 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