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的沒落時代

張唯誠

在全球生態中，大樹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它們構建森林的層次和體系，為大量生物提供舒適的“居所”。它們容納二氧化碳，把幾十億噸的二氧化碳“固定”在森林里。大樹的根能深入地下很深的地方，把那里的水吸上來，又以水汽的形式散發到空氣中。

大樹是動植物們的“樂園”，樹洞和樹縫是動物們的棲息之所，樹干和樹枝是植物們的依附之處。大量附生植物，如蕨類植物、蘭科植物、鳳梨科植物將大樹裝飾得像一座立體的“園林”，而苔蘚、地衣和藤蔓則把大樹打扮得分外蔥蘢。大樹的樹冠是擎天的華蓋，它捕捉陽光中的能量，由此生產出了豐碩的“收成”：果實、花朵和樹葉，這些都是大量森林動物的食物來源。大樹是真正的叢林之王，站在一棵大樹下，我們會感覺自然的博大和自我的渺小，也會領悟時光的悠長和人生的短暫。然而大樹遇到了麻煩，它們的好時代正在走向沒落。

大樹生長趨緩

大樹的生長需要適宜的環境，否則便不能長成真正的大樹。有證據表明，日趨溫暖的氣候正在使樹木的生長速度變得緩慢，而假若一個地方的氣候本來就溫暖，這種情況就更加明顯。在哥斯達黎加的拉塞爾瓦生物研究站，一組科學家對那里的樹木研究了幾十年，他們發現，在溫暖的年份里，樹木的生長明顯地放慢了。參與此項研究的科學家戴維?克拉克說，“對于樹木來說，氣候的溫暖化可能意味著雙重的打擊，一方面，在白天里，由于太熱，樹木的光合作用發生關閉；另一方面，在夜晚，由于新陳代謝加快，它們又要消耗更多的能量。”在這種情況下，樹木就沒有充足的能量用于它們的生長了。

克拉克推測，如果他們的研究結果沒有錯誤，那就意味著熱帶森林將在今后發生萎縮，那些最大，最老的樹木將逐漸死去，而年輕的樹木卻不能長成大樹以替代它們。更為嚴重的是，這種現象還可能觸發一個負面的循環，當森林中的大樹死去，森林便把大樹們先前“固定”的二氧化碳釋放到大氣中，結果導致氣候進一步變暖，森林進一步萎縮，而碳的釋放也進一步增加。

大樹更加脆弱

像任何其他物種一樣，大樹要想長得很大，你必須給它們很長的時間。有些大樹非常古老，使用碳同位素測定技術，科學家們發現，在亞馬遜河流域，大樹的樹齡通常在400至1400年之間，而在北美洲，巨木紅杉可超過2000年，有些甚至超過3000年。

然而在世界的很多地方，古老的森林正在遭受人類的砍伐。在北美西部，多數森林被生長較快的單一針葉林所取代，而西伯利亞森林則正在以很快的速度被砍伐。在熱帶地區，森林的砍伐雖然有所選擇，但最大和最老的樹木還是難以幸免。在亞馬遜河流域，科學家們發現，熱帶雨林中的大樹在孤立的環境中，例如被草地所環繞的時候，它們的死亡率是非孤立時的三倍。出現這種情況有兩個原因，一是它們高大，樹葉又濃密，加上缺乏柔韌性，在孤立的狀態中就很脆弱，風會毫無阻礙地吹過開闊地帶摧毀它們；二是在雨林中，孤立的樹木由于被干而熱的草地所環繞，它們更容易遭受干旱的襲擊，而大樹在干旱中尤顯脆弱。大樹必須把水從泥土中輸送到頂端的樹冠上，而這條“路程”通常有50米長，甚至更長。假若遭遇了干旱，由于土壤中的水分太少，水在輸送的過程中就會在大樹的木質中形成水泡，這些水泡會堵塞水分通往樹冠的“通道”，乃至于最后殺死大樹。

大樹的敵人

全球變暖會不會帶來更頻繁的干旱？這是更令科學家們擔憂的一個問題，不幸的是，對這個問題的回答也是肯定的。如果極端的干旱果真襲來，對大樹的沖擊將非常嚴重。在亞馬遜河流域，由于厄爾尼諾現象的影響，干旱會周期性地出現在一些固定的地區，然而，在2005年和2010年，強烈的干旱甚至襲擊了當地一些最濕潤、最不應該出現干旱的盆地。研究顯示，這種干旱摧毀了數千萬棵樹木，數十億噸二氧化碳被釋放到了大氣中。

變化中的氣候還正在以其他的形式傷害大樹。在熱帶雨林，干旱很容易引發地面大火，這種大火通常只燒去地面的樹葉和垃圾，大樹曾被認為在這種大火中能夠存活，然而實際情況卻并非如此，因為有些大樹在這種火災發生兩三年后就死去了。在高山地區，山上的森林隱藏在云霧中，樹木使用它們的枝干和樹冠去捕捉云霧中的水分，然而氣候變暖將把云霧推向更高的地方，高山上的大樹將失去來自云霧中水分的滋養。假若氣候變暖進一步引發強烈的颶風和強風暴天氣，大樹更將是首當其沖的受害者，因為它們有直指藍天的樹干，而質地卻很脆弱，很難抵抗風暴的來襲。

在熱帶雨林中，大樹的另一個敵人是長于攀援的藤本植物，它們是熱帶樹木的主要寄生者，其存在限制了樹木的生長和存活，而它們又尤其青睞老邁的大樹。近年來，科學家們發現，藤本植物在許多尚未受到打擾的森林中亦有增長的趨勢，這是否與大氣中二氧化碳的水平有關尚有待研究。

在印度南部，一種名為馬櫻丹的外來灌木侵入到森林中，它們在許多地方生長得很密集，乃至使大樹的后代失去了扎根之地。沒有了后代的頂替，那里的大樹遲早要消失。在澳大利亞，來自非洲的甘巴草在北部的很多天然草原林地生長繁茂，這種草可以長到4米高，遇火即成燎原之勢，大樹在那種時候很難幸免于難。

大樹最可怕的敵人應數昆蟲和疾病。在北美西部的一個狹長地帶，由于近年來越來越頻繁的“曖冬”天氣，那里的小蠢蟲繁衍成災，它們甚至可以把整座山上的樹木全部毀掉。在北美和歐洲，一些外來的病原體，例如引發荷蘭榆樹病的真菌殺死了幾百萬棵高大的樹木。

大樹的消逝正在預告一個不同世界的到來，在那個世界，森林中古老的龐然大物被壽命短暫的后來者所取代，但后來者能夠“固定”的二氧化碳變少了，能滋養依靠它們生存的動物變少了。而與之相對應的是，在那樣的地方，森林中偉大的皇冠——那宛若教堂屋頂般的擎天樹冠則將變成過去。

【責任編輯】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