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的木筏

李成

夜晚的海

海走過來了

搖搖擺擺

海走過來了

從群星之間

從夜的巖隙

海夜一般緩緩地走過來了

曳動著它那巨大的裙幅

海輕輕地走過來

載著夜的影子風的絮語

走到了我的床頭

把波浪鋪排在地板

海用浪花為我加冕

海 走過來了 一次次

緩緩地柔柔地

撫摩我們的肌膚

海給我們帶來清涼

帶我們闖進夜的神秘的深層

它比白天離我們近

海把夜色抑止在腹部

它跟我們一樣

脫離不了自己的軀體

卻揚起了千萬只手臂

地球上深重的呼吸在起伏

海走過沉睡的海濱城市

不攜走一星燈火

卻帶來了水底

斑斕的閃電與彩虹

海走過來了

帶來生命的節律

告訴我們不要睡去

海莊嚴地走過來了

無聲或輕聲地漫溢

伸展著萬千道觸須

我會不會被卷去化作一頭鯨

我跟它不一樣

我是陸地上的一條小溪

但今夜我想把我交給它

讓生命獲得保持澄徹和透明的鹽分

并在大地上不息地奔騰

不要睡去不要睡去

大海我們……

詩歌

我乘上了一只木筏

（別人坐的是大輪船）

我乘上了一只木筏

（太陽就燃燒在我的肩上）

我乘上了一只木筏

（我更貼近水和水形成的波浪）

我乘上了一只木筏

（就乘上了無邊的夜色

更深地感覺到黑暗）

我能抵達彼岸

燈塔看守人

每日你在礁巖和燈塔的梯級上

攀爬笨拙得像一只老蝙蝠

也像它喉嚨里發出咳咳咔咔的聲響

每晚你把燈塔擦得透亮

把火光傳遞到很遠很遠的海上

然而你自己沒有祖國也沒有家

風暴席卷著波濤從不愿棲止于你

蓬亂的頭發你孤守著這漫漫長夜

布滿了紅絲的眼睛里——海天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