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醒

張正

餓了吃飯，困了睡覺，這是人之常情。偏偏有閉上眼睛睡不著的時候。一位長我數歲的老兄說：“不要急，等你到了我這年齡，不想睡也能睡得著。”我不以為然。在我的印象中，歲數越大，睡眠時間越短。父親便是一個例子。父親過了七十歲，因為“覺頭短”，每天早上四五點鐘起床，忙東忙西，丁丁冬冬，吵了母親的覺，經常被母親罵“作怪”。有幾次，六點鐘不到，父親從鄉下打電話給城里的兒女，關照我們一些并不重要的事，害得我們從熱乎乎的被窩里爬出來。

人到中年，我常常睡不著覺。我跟父親的“覺頭短”不一樣，他是短時間內睡足了，質量好，效率高，不需要再睡；我是很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進入不了睡眠狀態。

我一度將這個狀況歸咎于外界的吵鬧，樓上樓下住戶的一絲動靜都會令我心煩。后來發現，這僅是一個方面的原因，而且是外因。工作無規律，寫作太辛苦，值班、爬格子這樣的夜生活過于豐富，打亂了我正常的生物鐘，連我的身體也摸不準主人到底什么時間需要休息、可以休息了，這是我睡不好的一個重要原因。再有，便是生活中的一些不如意，這是內因。人生不如意事難免有一二，活到中年，想說不累，那是假話。一個人，只要他的人生字典里還有“責任”兩字，對社會、家庭，對工作、對生活，對今天、對未來，他都會誠惶誠恐。我們這種普通人，平常只能以內心強大自慰，外界沒有任何強力的支撐可作倚靠，唯一能做的，只是善待自己、善待今天。

形容一個人心寬、健康，民間有句話比較形象，叫“能吃能睡”。很長一段時間，我將這句話稍加改造為“吃得下睡得香”，作為自己生活追求的目標。能做到這點，確實不容易。有吃才能吃，身體好才吃得下、受得住；住房條件好、自己心情佳，才睡得著、睡得香。這樣的生活，我想，才般配幸福、小康、和諧這一類詞。

我將自己“五彩斑斕”的人生認真梳理了一遍，過去成功的經驗、失敗的教訓，今后必須要做好的事情、必須提醒自己注意的事情，漸漸有了清晰的脈絡。知道自己從哪里來，到哪里去，腳下的路該怎么走，我的睡眠狀況好了許多。

許多時候，臨上床前，我將座機擱掉，將手機調到靜音，關照家人：“不要吵我，我要睡到自然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