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溫州方言中的“罷”字

葉怡　于善志

摘 要：溫州方言屬我國七大方言區吳語系統中的甌越片區。“罷”字在溫州方言中頻繁出現，帶有鮮明的地域特色。本文以溫州當地人的日常生活用語為語料，從時態標記和情態標記兩個角度探討“罷”字在溫州方言中的使用情況。

關鍵詞：溫州方言 時態標記 情態標記

一、引言

溫州地處浙江省東南部，轄三區二市六縣，地形復雜多樣，以丘陵為主。因山地阻隔，溫州地區內部語言也存在差異，形成了永嘉話、瑞安話、平陽話、文成話等。鄭張尚芳認為，每個區域或方言群都有一種權威方言在起主導作用，其他方言小區域一般向方言大區域靠攏，溫州方言過去以瑞安話如唱詞為權威，現在則逐漸轉到鹿城區即市區（鄭張尚芳，1996：47～65）。本文采用鄭的說法，僅以鹿城區的方言為研究對象。

溫州話是秦漢及其以前中原漢人南遷所帶來的漢語與當地甌越土著的語言相結合而形成的語言體系（沈克成，2009：58～60），保留了大量的古漢語詞匯，被稱為古漢語的“活化石”。同時，“罷”字在溫州方言中使用頻繁，是獨具特色的方言詞匯，非常具有研究價值。《溫州話》中提到，“罷”讀作bba35，音似“排”的上聲。《廣韻》“薄蟹切，亞母蟹韻上聲”。它是副詞，僅作補語，后置于動詞，表示已然（沈克成，2009）。

二、時態標記

（一）完成體的標記

1.在溫州方言中，“罷”直接放在動詞之后，表示動作、行為的完成，此時的“罷”一定要重讀。如：

（1）渠出門罷。（他出門了。）

（2）等爻一該鐘頭罷。（等了一個小時了。）

（3）該件事干總算排好罷。（這件事情總算安排好了。）

2.“罷”與“過”疊用，構成“V+過罷”結構，表示已經有過的經歷。

（4）該條路我走過罷。（這條路我曾走過。）

（5）我宿該里工作過罷。（我曾在這里工作過。）

（6）1路車頭先開過罷。（1路車剛才開過去了。）

“V+過罷”有時候也含有“曾經有過……的經歷，現在已經不這樣”的意思，例（5）就表示“我過去在這里工作，但現在已經不在這里工作了”的意思。

3.“罷”還可以與完成體“爻”疊加，“爻罷”構成雙重完成（沈克成，2009），表示動作已經發生，強調動作的不可逆或不可挽回。

（7）茶杯打破爻罷。（茶杯打破了。）

（8）渠俫（lee31）離婚爻罷。（他們離婚了。）

4.“罷”字與“爻（hhuo31）”“哪”“啊”等更多的助詞疊用，雖然也表示動作行為的完成，但語氣更強烈。試比較：

（9）該地方我走過罷。

（10）該地方我走過罷哪！

與例（9）相比，例（10）不僅表示說話人去過這個地方，而且暗含“我早就去過這地方”的意思，含有驕傲的語氣。

（二）進行體的標記

構成“在搭+V+罷”，表示事情正在進行中或動作正在持續（沈克成，2009）。

（11）我在搭燒菜罷，你再等一等添。（我在燒菜了，你再等一等。）

（12）我講還沒講，他就在搭哭罷。（我還沒開始講話，他就在哭了。）

（13）我爬起的時候，他就在搭做生活罷。（我起床的時候他就在干活了。）

例（11）和（12）中的動詞若有賓語，賓語可以提到“在搭”的前邊或者保持原位。賓語前置是溫州方言的特色之一。例（11）可以改成：“菜在搭燒罷，你再等一等。”例（12）的后半句可以改成：“生活就在搭做罷”。

（三）將來體的標記

1.構成句式“會+V+罷”或“要+V+罷”表示即將發生的事態，意為 “就要……”（沈克成，2009）。

（14）雨會落罷。（雨要下了。）

（15）我要學車罷。（我要學車去了。）

2.與后置副詞“道”連用，構成“V+道罷”句式，表示動作發生的急迫性，語氣比較強烈，意為“馬上就要……”，這里的“道罷”要重讀。

（16）我走來道罷，你覅叫。（我馬上就來，你別喊。）

（17）我洗道罷，你等等先。（我馬上就去洗澡，你先等一下。）

三、情態標記

（一）語氣標記

1.陳述語氣：“罷”字用在陳述句句末，表示陳述一件事實，表達對該事件完成的肯定、理解、同情或者羨慕等。如：

（18）飯煮熟罷。（飯煮熟了。）

（19）渠拉阿媽死爻罷。（他的媽媽死了。）

（20）渠大學考牢罷。（他考上大學了。）

例（18）表示對“飯煮熟了”這個動作的肯定和確認；例（19）表示對“他媽媽死了”這一事件的理解和同情；例（20）表示對“他考上大學”這件事情的贊同、羨慕。

2.疑問語氣

（21）你走來罷沒？（你回來了沒有？）

（22）門鎖爻罷沒？（門鎖了沒有？）

以上構成“……罷沒”句式。說話人對未知信息提問，希望得到對方的肯定回答。

（23）你走上海罷？（你要去上海嗎？）

（24）你車會開來罷？（你會開車了嗎？）

上述例子中的“罷”作句末助詞，表示說話人對已知信息的再確認。

3.祈使語氣：“V+得顯罷！”是溫州方言中特有的用法。表示祈使語氣，意指“讓某人干某事”或“讓某人停止做某事”，并伴有規勸、命令或叮囑等語氣。

（25）好得顯罷！（到此為止，別再鬧了！）

（26）眙書得顯罷！（你好讀書去了！）

例（25）中表示說話人對別人的規勸，讓某人適可而止，不要再繼續某個動作，這里“好”有“停止”的意思；例（26）表說話人勸聽話人去讀書，伴有叮囑的語氣。

4.感嘆語氣：用于句末，表示說話者強烈的感情，可表示驚訝、指責、痛苦、稱贊的語氣等。如：

（27）天光頭真冷罷！（早上真冷！）

（28）等爻一該鐘頭罷！（等了一個小時了！）

例（27）中說話者是對天氣冷這一事件作出感嘆；例（28）可以看出說話者等了一個小時后的不耐煩以及責備抱怨的強烈語氣。

（二）情感標記

“罷”字用在句末，可以傳達說話人不同的感情，使話語更加生動形象，富有感染力。以下是幾個常見的例子：

（29）十二點鐘罷，還不吃飯？（十二點鐘了，還不吃飯？！）

上面這個例子表示說話者內心的不滿，對聽話者的指責和抱怨，語氣強烈。

（30）曉得罷！還講不息！（我已經知道了，你還講不停！）

上述例子可表達說話者不耐煩的情緒，對另一說話者冗長的話語表示厭惡和抱怨。

（31）真是謝謝你罷，逮我鎖拉門外！（真是得謝謝你，把我鎖在門外！）

以上表示說話者故意用看似感謝的話來表達內心的不滿，反諷的感情色彩溢于紙上。

（32）你們都不走，我阿不走罷！（你們都不去，我也不去了！）

上面例子中“罷”字的使用表達了說話者的憤怒之情。

四、結語

經過上文分析可知：溫州方言中的“罷”字不僅可以表示動作完成的程度，還可以在不同的話語場合中表達不同的感情色彩，增強說話者的語氣。與北方官話中的“罷”字不同的是，溫州方言中的“罷”字用法更加靈活，更具地域特色。

參考文獻：

[1]鄭張尚芳.溫州話中相當“著”“了”的動態接尾助詞及其他

[A].胡明揚.漢語方言體貌論文集[C].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6.

[2]沈克成，沈迦.溫州話[M].寧波：寧波出版社，2009.

（葉怡 于善志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語學院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