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城市的體貼與寬容

余毛毛

從沈園出來，已是黃昏，我正準備打車回酒店，王阿根跟了上來，一個勁地對我說：“老板，帶你看正宗紹興文化，坐黃包車，戴舊氈帽，只要40塊錢。”

我對他說：“三味書屋、百草園、魯迅故居我都看了，這些難道不是正宗的紹興文化啊？”

他說：“真正文化在民間，老板，我包你看了不后悔。不貴啊，只要40塊。”

我聽了笑，就沖一個拉黃包車的說出 “真正文化在民間”的話，我不上他的車都不好意思，況且，晚上一個人待在酒店也無聊。

王阿根給了我一張名片，上面是我們要去的“八大景點”。我問他要用多少時間，他說：“老板，那要看你自己了，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我這邊是沒有時間限制的。”于是我們就上路。

此時正是下班高峰，路上車水馬龍人流滾滾，我有點擔心地說：“你找小路走吧，不要擋人家的路。”王阿根說：“沒事的，老板，你放心好了。”

他悠悠地騎著車，車上沒鈴鐺也沒喇叭，他只不過是溫和地用紹興方言時不時地吆喝一下，我們就很神奇地順暢穿行在車流人流中。穿過繁華大街，穿過擁擠小巷……除了遇上紅燈，我們就沒停下來過。一路上，不僅沒有一個人對王阿根表示不滿，反而大家都主動讓他。王阿根也是毫不慌張，不緊不慢地，按著自己的節奏和路線，誠篤熱情地帶我一路觀看“八大景點”。

坐在黃包車上，我是感慨萬分，黃包車不僅速度慢，而且塊頭也不小，在黃昏那樣一個人人都急吼吼往家趕的時候，它在擁擠的路上穿行，該是多么地令人討厭。然而紹興人沒有，他們謙讓著王阿根，沒有不滿，沒有抱怨，沒有煩躁，在喧鬧聲中，我仿佛能聽到他們的心里話：拉黃包車的人也要討生活，干嗎跟他過不去呢？更難得的是，一路上沒有一個交警找王阿根的麻煩。

這讓我對紹興這個城市肅然起敬。這個城市不僅富有、文化底蘊深厚，而且有著一種對底層老百姓的體貼與尊重。這反映了一種寬厚善良的品質，這樣的城市才值得生活。

天晚了，我請王阿根在臨河的一家飯店吃飯，王阿根興奮地摸出手機給老婆打電話：“老婆，今天遇到一個好心的老板，請我吃老酒，我不回去吃飯了。”

我聽了笑，我只不過是請一個地道的老紹興喝點酒，想趁機更多地了解點紹興的“真正文化”，至多算是一種深度游。我其實藏的是私心，王阿根等紹興人才是真正的好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