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華章

邢亞飛

一早上班，有熱心同事送書一本，胡建君的《飛鳥與魚—銀飾里的流年》。看到那書裝幀的第一眼，我就即刻喜歡上了。16開的方形小本，土黃色硬質仿宣封面，上題著古樸雅拙的書名（后才知為陳鵬舉先生所書），書名下一枚圓形的黑白相間的雙魚戲水圖。單在外形上，整本書就給人一種純凈古雅之感。當時因上班事多，所以隨手將書放進了旅行箱，準備假期旅途中細細拜讀。這是我多年來養成的閱讀習慣，無論時間長短，哪怕在市內坐地鐵或班車，都最好隨書一冊，否則總有種心無所安放的不踏實感。后來證明，這本書的確給了我旅途勞頓之后最好的心靈休憩。

旅途期間，除見縫插針地隨手翻閱幾頁之外，我花了兩個半夜的時間，一氣閱畢此書。掩卷之余，猶覺齒頰芬芳，含英咀華之感久未散去。這真是本奇妙之書。正如作者在封面所題簽的，這是本“閑情偶寄筆記”，記錄著作者在時光流轉中成長蛻變的心靈歷程，以及周遭點點滴滴美好的人事情感。說實話，這類書籍在當今書市上并不鮮見，真情流露的也不少，但在我看來，首先我實在喜歡極了作者古意盎然、清新雅致的文字！尤其作者年輕若斯，卻是上海古詩詞協會會員，書里錄有多首她填的詩詞，其語言圓潤靈動，其情致真誠可感，可謂字字珠璣，顯示出作者不凡的古文功底。我亦十分仰慕欣賞作者“動如脫兔、靜如處子”的生活狀態，以及她和她的朋友們所做的豐富多彩、極文雅、極純粹的文化生活，那北上敦煌看飛天、夜上黃山唱昆曲、閑來聽著音樂DIY手工制作，還有那筆耕不輟的勤奮和收獲，都讓我心生向往，由此文章讀來亦倍覺生動。加上本人和作者年齡相仿，又兼同鄉，她長于鎮海，我生于東陽，一處濱海，一居浙中，雖民風鄉俗不盡相同，但畢竟有相似相通之處，因而對其所描繪的物事人情有很強的共鳴。譬如讀著“聽戲”兩篇，我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時代，每年春節前后村里都會搭上戲臺，有請外地有名的戲班子來演的，但更多的就是村里的男女老少自己披掛上陣，平添了多少親切和熱鬧！

更為奇妙的是，在每篇文章之中，都穿插了一幀幀有關銀飾的照片及其介紹，并與文章的主題相貼合，兩下相互印證。比如，寫飛鳥與魚的這篇文章中，就穿插了各式有關鳥和魚主題的老銀飾照片；寫兔、狗、貓、牡丹等題材的文章，就穿插了這方面的銀飾照片。別小看了這些照片和介紹，倘若把它們從書中抽出，完全可整理成一本單獨的介紹銀飾的專著。且不說每件銀飾都是作者多年收藏、搜羅、挖掘出來的精美工藝品，也不說那高度專業的拍攝技術絕佳地反映了銀飾本身的華美，單是那些或長或短、或詳或略的文字介紹，就足見作者在這一領域的用心及其深厚廣博的學養。這些文字，有的簡單介紹銀飾名稱、制作或流傳地和收藏者，有的兼有對該銀飾工藝的介紹及評論，有的也介紹作者與此銀飾品因緣際會的故事，還有的更兼介紹與圖案相關的神話傳說、歷史典故以及奇聞逸事，讀來頗是引人入勝。可以說，這是一本對我這樣一個對銀飾一無所知者的啟蒙之書，讓我明白了每件精美銀飾的背后，都承載著時光流轉的歷史內涵，難怪作者將副標題名為“銀飾里的流年”。也就是說，作者將原本可以獨立成冊的兩本書，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而且如此貼合，絲毫沒有突兀之感，反而相互映襯、相得益彰，使得整本書看起來非常厚實、耐讀，絕非一般的性情之作可比。不過這種結合，也離不開銀飾品類繁多這一優勢。正如作者所言，由于銀的可塑性強、品質珍貴且性能優良，給匠人們留下了極佳的表現空間，使得中國銀器在歷史上出現的品類之繁、數量之多、規模之大、涉及面之廣，是其他任何國家無法比擬的。

此書還真是讓我一讀就喜歡。所以我花了一個半夜的時間，細細品讀書中的每篇文章；又花了一個半夜的時間，細細欣賞和研讀書中的每一幀照片及其介紹。后一個半夜是在皖西大別山莊度假村雅致的客房中度過的。其時子夜，萬籟俱寂，窗外夜深露重，緣檐而滴于青石之地，其聲清靈空蒙，宛若天籟。燈下擁被閱看此書，聽作者講那些銀飾里流轉的歲月故事，只覺內心充盈無比。生活美好，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