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運表情:歸心似箭

張德強

售票窗前

長長的曲曲彎彎的隊伍。曲曲彎彎的長長的等候，長長的曲曲彎彎的期盼，曲曲彎彎的長長的鄉愁。

他們的目光，散射著焦急與無奈；他們的臉上，寫滿疲憊與憔悴。

從工地趕來，褲管上還濺滿泥巴：從流水線趕來，發梢上還粘著棉紗；從出租房趕來，懷里藏著剛剛向老板討回的拖欠工錢：從餐館廚房趕來，沾滿油污的圍裙還來不及解下……

回家，回家，過年回家；忙碌了一年，辛苦了一年，勞累了一年，渴望了一年，為的就是這一天；不管是衣錦還鄉，還是窮困潦倒；不管是興高呆烈，還是愁眉苦臉，有錢沒錢，回家過年。

當初，背井離鄉出門打工，此刻，拖兒帶女急盼回家。可是，家在遠方，在鐵軌的那端，在公路的盡頭，沒有車票難以成行啊!

為了薄薄的車票，為了小小的愿望，為了回家的通行證，為了牽引鄉愁的車輪，他們擠擠挨挨地在這里匯聚，心甘情愿地在這里受罪。

天寒地凍，通宵排隊。他們抱緊自己的雙肩，不時跺跺雙腳；他們用鄉音互相取暖。幻想著老屋的火盆；他們等待天亮，等待售票，但愿秩序別亂，隊伍前移，能夠買到心儀的車票；他們憧憬著春節前回家團圓的那一刻……

在候車大廳

紛繁。嘈雜。熱鬧。擁擠。這是春運期間的中國車站，拉桿箱與編織袋共舞，笑語聲與離別淚齊飛。

熙熙攘攘，行色匆匆。馱在背上的嬰孩噙著淚花已經睡著了，年輕的媽媽拖著行李急急趕往候車大廳：孩子，我們回家，風雪中終于等來了車票，再苦再累娘也要趕上這班車帶你回家!望鄉心切，思鄉情急。

誰的手機鈴聲，響起薩克斯吹奏的《回家》那淡淡的憂傷，-牽動多少思歸者濃濃的鄉情；塞著耳機聽歌的打工妹，輕輕地哼唱著《常回家看看》的曲調，眼前浮現出和媽媽擁抱的場景……

檢票候車的長椅早已坐滿，身旁堆積著：滑輪包、旅行袋、紙板箱、土布包裹、雙肩背包……鼓鼓的行囊里，裝載著一年血汗換來的收獲，塞滿了送給親人禮物所寄托的濃濃心意——

幾盒孝敬父母的營養補品，幾套送給姐妹的時尚衣飾，幾件給新屋添置的小家電，幾本孩子們喜歡的童話書……

列車晚點，離開車還有一兩個小時，那就靠在行李上小憩一會吧：睡夢中，母親端來了親手燒制的家鄉菜、年夜飯，短暫的笑意流瀉在焦灼與疲倦的臉上。

盡管，在臨時搭建的候車大棚的縫隙間，不時地有凍雨和雪粒在飄落、飄落……

列車向西，向西

終于開始檢票了，終于可以進站了。蜂擁而至的乘客提著行李在站臺上奔走，爭先恐后的人群堵塞了窄小的車門。列車喘著氣艱難地邁動了，一路向西，向西!

年年春運，年年超載。誰能讀懂，這社會生態范疇的候鳥行動?誰能理解，這地球上規模最大的短期遷徙?

行進的車廂被喧鬧和郁悶圍困：無謂的爭執，無奈的抱怨，無言的喟嘆，無盡的企盼；也有家人親友同行的欣慰，鄉音方言交談的暢快。

過道上，盥洗間，車廂連接處，到處都是人：或倚在門框上，或坐在行李上，甚至躺在座椅底下，甚至蜷縮在廁所門旁。

一張稚氣未脫的小臉緊貼著車窗，新奇的大眼打量著旋轉的陌生世界；更多的是一片漠然的目光，望著飛馳而過的原野山川，默默念禱：還得忍耐多少時辰，才能抵達目的地?才能與親人相見?

遠了，遠了，為了流汗為之打拼卻終難融入的繁華都市；近了，近了，日思夜想夢魂縈繞的山村老屋；快了，快了，列車就要靠站，年味越來越濃，歸心似箭，眺望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