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與描摹

商澤軍

懷念棉花

棉花，是我的小妹從田里采摘的棉花

也是我小妹頂著烈日

用汗水種植的一種莊稼

我的身上裹著它，我的被子里填著它

也是詩人把它比喻成云朵一樣

美麗的棉花

這些年我久居都市

身上發生了變化

不知不覺地穿了些羊絨、羊毛、熱卡

我越來越感到身上有些發癢，真的

我十分地懷念家鄉的棉花

不知為啥……

鄉親

鄉親都是我小時候的伙伴

如今

他們也花白了頭發，長出了皺紋

如今，他們仍在馬頰河岸邊種著莊稼

他們的孩子

都到城里打工去了

我回家鄉時他們都來看我，他們說

現在你都這么富有了

還沒忘記鄉親

是呵，他們的孩子

在我工作的這個城市打工

我也沒想去看看這些街坊，這些鄉親……

遠方

遠方，是隔著幾座山

隔著幾條河的地方

遠方，是麥子成熟的地方

我流著大汗

收割一片金黃

遠方的白日風和日麗

遠方的夜晚

灑一地月光

我是踩著那月光

走出家門的

現在，走累的腳總感覺發涼……

想起那一年

想起那一年，那年的天很藍

水也很多

淹了高粱地

那一年河里的水

滿滿蕩蕩流得很急

河面上漂來木頭、花生和玉米

那一年我剛剃完頭

走在上學的路上

書包里裝著地瓜面做的窩頭和一塊成菜

母親現在還住在那年住過的院子里

那一年她說我：

你將來要混出個人樣……

平安夜

我想，鄉下人不知道平安夜是啥

他們只知道

能過上平安的日子就行

他們只知道

勞累了一天之后

回到家能踏實地睡到天亮就行

他們還知道

公雞在早上打鳴時

家里的耕牛沒被偷走就是平安夜了

至于有人說

平安夜就是中國的除夕

這樣的比喻，我不贊同……

聽見

聽見風

把滿樹的杏花

吹落在地上

聽見雨

把滾著雨滴的花瓣

砸落在地上

聽見

擠滿枝頭的青杏

在爭吵著生長

聽著，聽著

這些青色的杏子

乍然變成了金黃……

牛年來了

大雪下著下著

牛年就來了，踏著

被白雪覆蓋著的大地

它是駕著車來的

咣的一聲

一頭頂開了貼著紅對聯的大門

它叫了一聲

好像在說

是它喊醒了春天

它又叫了一聲

告訴人們

給它準備一張犁……

黃河鯉魚

黃河上結冰的時候

鄉村的春節

踏著冰走來

我的兄弟

住在黃河對岸

他來看我，正走在結冰的河上

此刻，我正在河床上掘冰

想套上一條魚

給兄弟下酒

我們在這里相遇了

緊緊擁抱著

黃河鯉魚被冰撞了一下

迅速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