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慶:用作品打敗歲月

劉曉慶的臉上真的看不出皺紋。她說，“還是會有的，因為室內光線偏暗，所以看不出來，不信我現在站出去給你看。”

此前，劉曉慶在微博上貼自己的“嫩照”引發網友強烈質疑。“很多人都來罵我，都是‘你去死吧’這樣的話。”6月上旬的一天，劉曉慶剛在紹興結束話劇《風華絕代》的一場演出，又趕回北京。一頭長長的卷發，穿著黑白相間的裙子坐在咖啡館的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她對《中國新聞周刊》說，好幾次她都想把微博關了，即使經歷了幾十年的緋聞和爭議，但還是不那么容易接受別人的謾罵。但最后，劉曉慶更愿意以“一張照片引發的‘血案’”一笑了之。

隨后，又一波緋聞襲來，她和經紀人易鋼的照片被多家門戶網站貼出，“劉曉慶與阿峰離婚兩年，小20歲的男友易鋼取而代之”。6月14日晚，劉曉慶在佛山巡演《風華絕代》，開幕前，她和化妝師、其他演員于后臺“欣賞”著報紙上刊登的這段“新戀情”，“不由得對這種荒謬報道大笑出聲”。

劉曉慶對《中國新聞周刊》說：“我一生都沒有炒作過，現在我隨意說一個事或者貼一張照片，突然就讓自己成了‘話題女王’，但沒有一個話題是我自己制造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樣”

“有些人就是喜歡捕風捉影，前幾年的事情現在又拿出來說，無稽之談的東西，我們都是一笑而過。”劉曉慶的經紀人易鋼對《中國新聞周刊》說。其實這段緋聞早在2009年已被各門戶網站發布過。易鋼說，“我真心希望大家還是多關注慶姐的作品。”

最近“慶姐”的作品是她主演“賽金花”的《風華絕代》，正在各大城市巡演。該劇的導演田沁鑫在國外期間，擔子就落在了“慶姐”身上，田給予了劉曉慶絕對的信任。

雖已熟稔于心，但每到一個城市，劉曉慶還是會提前在舞臺上“對對光、走走臺、過過臺詞”。比起之前的《阿房宮賦》《金大班的最后一夜》，《風華絕代》是她“勞動量最大”的一部話劇。她形容道：“臺詞有一本書那么厚，而且人物都是真實的歷史人物，不能說錯臺詞，一個‘螺絲’都不能吃。”

劉曉慶喜歡演經典人物，早在上世紀80、90年代，她就在電視劇中飾演過慈禧、武則天、王熙鳳等角色。劉曉慶說，“演經典人物是我的理想，而且每一部都要刷新自己的紀錄。至于名利我沒怎么想，尤其是演舞臺劇更需要奉獻精神，每一場的觀眾就那么多點兒。”

《風華絕代》6月16日晚在廣州黃花崗劇院的這一場，現場爆棚，看臺過道上也站滿了觀眾。事實上，此前田沁鑫還有過擔心“名劇在廣州這個城市也有‘滑鐵盧’的危險”。

這部話劇被看作主演劉曉慶和歷史人物賽金花的命運重疊，田沁鑫在排戲的過程中發現，“她們都暴得大名，都是時代的傳奇人物，都蹲過監獄，也都被世人誤解過。”

雖然角色有些相似，劉曉慶卻說，“這么多年來，沒有一個接近我本身的。”

“要是讓你演劉曉慶自己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樣，我每一個時段都在變化，每一年、每個月都在變化。你不覺得我變化很快嗎？”有時，劉曉慶喜歡用反問句來回答提問。

“時代不一樣了嘛”

劉曉慶的身上承載了太多個“第一”，第一個出自傳的大陸明星；央視春晚第一個女主持人；第一個蟬聯三次百花獎影后的演員；第一個內地獨立制片人；第一個登上福布斯的“文藝界老板”。她還是第一個版稅超過百萬的女作家，1994年末她的自傳《從電影明星到億萬富姐》，光標題就拍賣了108萬，當時她一個字都沒寫，一年后才出版了《自白錄》，而此前拍賣的標題用作副標題。

2002年因逃稅案件，她又成為了掀起軒然大波的明星囚犯。事實上，早在1989年春夏之交，劉曉慶已陷入過偷稅案，但隨后，這起稅務案又以漏稅兩千塊而了結，補上便是。

早在1983年，劉曉慶就在報刊上寫專欄，她的第一部自傳《我的路》在《文匯報》上連載。那個時候還只有文藝界，沒有娛樂圈。演員們還樂于展示自己的文學修養而不是露出“事業線”。

其實，當時老一輩藝術家例如黃宗英、謝芳等也都寫過回憶錄。“我覺得很大的差別在于取材和寫法上，劉曉慶是開啟隱私體的先聲，這一點絕對是第一個。”對影視有所研究的作家韓松落說。

“這些東西也可以寫出文章給人看？”這是當時主流批評界的聲音。在《我的路》出版時，當時的《北京日報》《光明日報》等媒體均發表批評文章。劉曉慶后來總結認為，年紀輕輕就寫自傳，是“不遵祖訓”。當時面對美聯社記者的提問“你認為誰是中國最好的女演員？”劉曉慶隨口答：“是我。”隨后又遭批評，“劉曉慶太狂妄了”。

“80年代寫書的明星只有我一個，現在反而很多人都在寫書。時代不一樣了嘛，比如我們以前看名著，看了幾十頁男女主人公才開始接吻，現在的書第一頁就上床了。”劉曉慶笑道。采訪時，整個咖啡館被包場，劉曉慶盯了一眼圍在身邊“旁聽”的助理，以及用iPhone手機給她拍照的另一個助理，然后對著記者說，“現在我身邊的這些朋友，就都沒看過我的自傳。”他們都比劉曉慶年輕許多。

除了演戲、寫書，她投資房地產也投資電影、電視，比如姜文首部導演的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事實上沒幾個人知道劉曉慶干過導演。直到如今，劉曉慶對《中國新聞周刊》回憶，自己在上世紀90年代開公司時，很多投拍的電影、電視，她其實是真正的導演，甚至親自去參與剪片子，“只是掛了別人的名字”。

“現在又重操舊業，那就是演戲”

2002年6月至2003年8月，422天的監獄生活，讓劉曉慶再也不能“萬能”了。

“我沒有抱怨過，我的個性就是這樣。我本來就沒有背景，大不了回到原處，這有什么關系。”劉曉慶對《中國新聞周刊》回憶，出獄后她是“從廢墟上重建家園，完全就是死魚浮水，一條魚已經死了，變成了咸魚。”

剛出獄時，媒體記者一哄而來，劉曉慶躲了幾個月，但很快就得過日子，必須解決生活問題，光出獄后的下半年她就接了《永樂英雄兒女傳》《誰主沉浮》《281封信》等多部電視劇。

經紀人易鋼也說，“慶姐剛復出時，只要有錢都會去接戲，后來工作就非常忙，所以她都要挑選適合自己的又比較喜歡的去演。”如今，劉曉慶的手頭上有八九個劇本，她要作挑選。已經做了劉曉慶的經紀人五年多，易鋼談論她時充滿崇拜，“中國目前最牛的女演員。”隨后他有些激動而嚴肅地說，“她不是靠任何一個人起來的。可以說，作為中國當前最有成就的表演大師，稍微翻出慶姐的簡歷，你們就能看出來她不是靠什么緋聞出名，沒有靠男人，而是通過自己的演技和為人。”

“咸魚”又翻身過來打拼，目前劉曉慶有自己專門的團隊，有人負責服裝造型，有人負責媒體宣傳，有經紀人和助理。但她現在不開公司，不做生意，“都經歷過了，工農商學兵都當過，做過并且成功。現在又重操舊業，那就是演戲。”劉曉慶說。

在問及目前接戲的標準時，劉曉慶對《中國新聞周刊》說，“就是要超越之前的紀錄，你今天問我最滿意自己哪部作品，我肯定會說剛上映過的電影《37》和現在的話劇《風華絕代》，我是一個從來不朝后看的人。真正的演員就應該這樣，不要讓觀眾固定在一個思維上。我的幾代粉絲喜歡的形象都不一樣，比如最早喜歡《小花》《原野》里面的何翠姑、花金子，后來又有喜歡武則天、慈禧的。我不是類型演員，我希望做一個真正的演技派，可以進入不同的角色和年齡段。”

她說自己現在的座右銘有兩個：一是“用作品打敗歲月”，一是“擾亂觀眾的視線”。目前正在風口上的“嫩照血案”就是擾亂觀眾的視線，“我更愿意大家只關注我的藝術，不要關注我的其他。但做明星就是娛樂大眾。”劉曉慶說，其實早在上世紀80年代時，“我的緋聞就很集中，剛開始當明星還不太適應。后來我明白了，那些都是過眼云煙。”

“沒有一個是與我為敵的”

倪萍在看了話劇《風華絕代》后，即興給劉曉慶和田沁鑫畫了一幅畫，并在新書《倪萍畫日子》中寫道，“太多人不了解劉曉慶了，可人人說起劉曉慶都頭頭是道，這就是明星？她被人說得比她本人還劉曉慶，但劉曉慶這個人你必須走近了才知道，她是一塊玉。”

劉曉慶還能說四川話，她說，“這是我的母語。”一聊起關于老家的話題，她就收不住嘴。她講起成都和重慶的文化之爭，聊起“天下就是四川人和湖南人打下來的，你想啊，劉鄧大軍都是四川的。”1955年劉曉慶生于重慶涪陵，長于成都。她回憶起自己在成都的生活，住在武侯祠旁邊，武侯祠的墻邊有個洞，“是我專有的”，然后不買門票就鉆進去，看武侯祠里面刻在石碑上的古詩詞。

她熟練地對《中國新聞周刊》的記者背誦著武侯祠門口的一副楹聯：“能攻心則反側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戰；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后來治蜀要深思。”這句繞口的楹聯讓在場的人都瞠目結舌。據說1958年毛澤東到成都參觀武侯祠時，對這副對聯看得最為仔細。

劉曉慶解釋道：“意思是說，沒有一個人是真正好戰的，或與我為敵的。”她將這副楹聯來形容微博上那些罵她的人，“有的人可能是活得不舒服，有的人埋怨命運的不公，憑什么你這么好看，你這么成功，什么好事都被你占了，然后跳出來就罵你一頓。”

田沁鑫在排戲時接觸的劉曉慶是風情萬種而真誠的四川女人，她認為，“像劉曉慶這種女人，在任何時代都能成為明星。”

劉曉慶在入學前已經能歌善舞，也愛出風頭，被她的舅舅調侃為“涪陵來的藝術家”，就像是她在《我的路》中說的，“我從來就認為演員是先天形成的”。當然，這句話也曾受到外界的猛烈批評。

1970年劉曉慶畢業于四川音樂學院附中，1975年進入成都軍區戰旗話劇團，并在當年拍了處女作《南海長城》，直到1980年調入北京電影制片廠，成為紅極一時的女星，在1990年代時甚至當選過全國第七、第八屆政協委員。

1987年9月，劉曉慶代表內地藝術家與臺灣演員林青霞搞了一個越洋對話，算是當時一個轟動的文化事件。

事實上，劉曉慶還是第一個和臺灣地區合作的女演員。1991年劉曉慶當時還是政協委員，又因多項其他原因不符合臺灣當局的簽證要求，臺灣“中華電視臺”的整個劇組特意搬到了北京，并首次和北京電視臺合作。這部電視劇本可以讓劉曉慶成為第一個進軍臺灣的內地演員，80年代的劉曉慶一直專注于電影，事實上，這是她的第一部電視劇，但最終也未能播出，而片名也叫《風華絕代》。

多年之后，經歷大起大落的劉曉慶重回大眾視野，又于話劇舞臺上演《風華絕代》，沒人能說清這是怎樣的巧合，也沒人能真的知道這能激起劉曉慶多少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