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昌 當代版的“愚公移沙”

我不行還有兒子，兒子不行，還有孫子

離甘肅武威市涼州區約40公里的長城鄉紅水村，地處騰格里沙漠的西南緣。由于騰格里沙漠不斷前移，紅水河東岸植被破壞嚴重，風沙活動頻繁使世居此地的人們談沙色變，大量的農田和莊稼被風沙毀壞，成為風沙肆虐人跡罕至的不毛之地。

但是，現在在這塊沙漠腹地，生長著一方茂盛的沙生植物，遠遠望去，仿佛一片綠色的海洋，花棒、榆樹、沙棗頑強挺立，綠色正向沙漠深處延伸。

“沙漠變綠洲”背后是一個與“沙魔”斗爭的“現代愚公”，他帶領自己的兒子、孫子在這里每天做著相同的事情，就這樣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12年過去了，王天昌和自己的兒子王銀吉，還有他們的家人還在繼續……

大坑成了父子六年的家

紅水村與沙漠的“情緣”不是“與生俱來”的。

在王銀吉的記憶里，這里曾經有沙棗樹，有涓涓的河流，大家用水就在門前，這是三十年前的景象；二十年前，小河干枯了，沙棗樹也漸漸沒有了，大家用水要徒步去遠處提了；又過了十年，人們在家吃飯時，一陣大風吹過，碗里面便多了半碗沙子，而用水要去更遠的地方了。

最要命的是家家戶戶辛苦種植的莊稼，或許就快成熟了，恰在此時，“沙魔襲擊”，一年的莊稼瞬間變得顆粒無收，一年的辛苦灰飛煙滅。

紅水村的演變，43歲的王銀吉切身體會到了那句古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面對“沙魔“的一次次侵襲，大量的農田和莊稼被風沙埋壓和毀壞，王天昌坐不住了。要知道，在當時，王家在當地可是富裕人家，他們擁有8峰駱駝、上百只羊、3頭奶牛和上萬元存款，讓很多鄉親頗為眼紅。

1999年的一個冬天，面對被嚴重破壞的植被，王天昌在家里召開了一個“緊急會議”，參會人員是自己的老伴、兒子、兒媳和剛滿七歲的孫子王立軍。當家的王天昌用報紙條兒卷了一枝煙點燃后，長長地吸了一口，說道：“俺想把廟兒墩沙丘包下來，全家治理……”

大家都知道，廟兒墩這一片地方不但種不了莊稼，而且大風一起，沙漠追著莊園跑。即使這樣，家里所有人都安靜地沒有說話，或許在那一刻，他們的心里都不是在想要不要做這件事，而是在想自己要為這個決定做些什么？

冬去春來，王天昌拿出了所有積蓄——一萬元，購買了十萬株毛條、梭梭、花棒苗子，帶領著全家人背上干糧，牽著家里的兩峰駱駝，“浩浩蕩蕩”進駐沙漠腹地。他們在當地沙漠中心地帶有一處人稱“地窩鋪”的地方，從地面開始挖，挖了四五米深，然后擴大至10平方米左右的“大坑”，上面鋪樹枝、草墊，當天晚上，王天昌和王銀吉就算徹底住進了“新家”，他們成為“常駐人口”，而別的家庭成員只要有閑暇時刻，也要過來“打零工”。

“因為沒有經驗，都是一直跟著感覺去摸索，往往頭天剛剛挑好的樹溝，過一宿就被風沙悄無聲息地填平。這邊剛挖好種上毛條、梭梭、沙棒，那邊指頭粗細的幼苗又被風沙連根拔起。”王銀吉無可奈何地說，“兩峰駱駝便不停地在沙漠腹地和紅水河之間來回馱水，馱一趟，四桶水，三個小時。沙生植物的吃水，就得像人一樣分配。一棵毛條、梭梭、沙棒一勺水，再馱來，再均勻地分配一勺。”

一次兩桶水，一個往返兩個多小時。村民們經?？梢钥吹絻煞羼橊?、兩個人組成的“駝峰運水隊”，這也成為當地獨特的風景。

一天，一周，一個月，一年，王天昌和自己的家人就這樣周而復始地重復著同一種“行為”，而這一干，就是三年，1096個日日夜夜。但是誰也想不到，雖然這一家人辛辛苦苦這么久，付出了那么多，但是他們植的十多萬株沙生植物稀稀拉拉，存活的沒有幾棵，與預期相差甚遠。

面對這樣的結果，一向倔強的王天昌蹲在一角抽起了煙，一聲不吭，老伴知道現在說什么也沒有用，反正老頭還會繼續，他不會放棄。因為對他來說只要種活一棵樹，防風治沙就算是有點希望了，自己可以種一輩子，兒子接著種，然后還有孫子……

“我們就要把這沙漠治住”

看著一聲不吭的老爹，王銀吉不愿再“傻干”了，過去三年來很少發表意見的他這一次站了出來，前三年他跟著老爹走，沒有走通，那么接下來的三年，老爹得“跟著”兒子走了。

“我總結了前三年的經驗，栽植方法必須改變，我在木釬木橛的邊上，固定一塊橫木，橫木與木釬尖端的長度正是穴的深度，再做一雙木屐綁在腳上，手扶著木釬，用木屐在橫木臺上使勁踏，一腳踏下去，橫木就挨到了地面，穴便成了，一腳一穴，又快又省力?！蓖蹉y吉笑著說。

這種“一個蘿卜一個坑”的方法，在這里還真成了。樹種的成活率越來越高。以后幾年里，一家人就用這個辦法，一腳一腳地踩穴，一棵一棵地植苗。與天斗，也許真的能夠激發人類最大的潛能。

看著成活的樹苗，王天昌和王銀吉在那個“大坑”里也是越住越有味道，因為他們看見了希望，他們的心里已經有了綠色的海洋，他們也相信這一天不會遙遠。

沙生苗木短缺，他們就自己培育；春天植樹的黃金時節，人手不夠，全家人一起上，人手還是不夠，就花錢雇人，最多的時候他們花錢雇請多名臨時工幫助壓沙障、栽樹苗。

2006年，當地政府為他們建立了三間看護沙漠林區的平房，王天昌和王銀吉在睡了6年多大坑后終于“換鋪”了。

“為什么有這樣的動力，可以一直堅持到今天？”

“把這塊沙治理住，一來可以保護土地，二來阻止荒沙蔓延。我們也不貪圖掙錢，把這沙漠治理住，將來對國家也有貢獻，對人民也有利。我們問心無愧?！蓖跆觳幕卮鸷軜銓?。

對于這一片土地，王天昌和王銀吉自然問心無愧，而對于家人，他們是否也會問心無愧？12年過去，周圍的鄉親都富起來了，而當年走在前面的王家卻徹底落后了，落后到當年給王銀吉的妹妹王素花交學費的錢都沒了。因為這些年他們家所有的錢——賣苗賣糧積攢的積蓄全部投到了治沙上。

12年來，這個家庭投入到治沙上的錢達40多萬元，他們建立起了一個“綠色屏障”—— 6400畝壓沙林，在這林中栽植梭梭、花棒50多萬株、毛條14萬株、榆樹3000多株、紅柳2000株、沙棗5000多株、楊樹400多株。

雖然經濟上窘迫，但是王天昌和王銀吉心理上卻很富足。因為只要莊稼保住了，家園變綠了，他們對兒孫們也有交代了。

對于這對父子的表現，不少網名大贊，稱呼他們是偉大的中國農民！2010年王銀吉當選為全國勞動模范。他來到北京參加了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的全國勞動模范和先進工作者表彰大會，受到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親切接見。在接受新華社記者采訪時，王銀吉激動地說：“我要讓更多的綠色，覆蓋家鄉的沙漠，覆蓋祖國的大地！”

綠色，在王天昌和王銀吉一家的實際行動中延伸，更在他們堅守的信念里孕育。為了這一片綠色，他們一直在堅守，在勞作，在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