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賀文慶經常被列舉為中國“第五代”寫實主義畫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畫在布上的“夢”,就是他對于“美”、對于“愛”的理解
賀文慶經常被列舉為中國“第五代”寫實主義畫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梁曉聲、吳祚來等先生都為他的油畫寫過評論文章。
然而,從賀文慶的畫中,除了看到鮮活的人物和景致,更能體味到的是一種意境——關于他的回憶,以及理想。
他的朋友曾說他其實是一個畫夢人,他畫在布上的“夢”,就是他對于“美”、對于“愛”的理解。
賀文慶的油畫以鄉村少女為主題,畫筆下的女孩有一種不諳世事的美。女孩們的衣服很“土”,可是純潔的面龐和清澈的眼神讓人感覺她們無比高貴,甚至圣潔。
賀文慶與梁曉聲聊天時曾說到:“畫里的女孩不能進入城市,純潔是需要保護的。”在賀文慶看來,“美”與發型是否時髦,穿著是否新潮完全沒有關系,“美”是溫柔,是善良,是節制。
在他的畫里除了美好的少女,還有家鄉的潺潺流水聲,以及撲面而來的芳香泥土氣息。
賀文慶割舍不下的,其實是一抹早已遠去的背影。
寫實?寫意?
2012年1月7日下午,在京城紛紛揚揚的雪花中,“學院精神-2011第三屆油畫展”開幕儀式在中華世紀壇世界藝術館舉行。展覽以傳承和發展油畫藝術傳統及其經典為主導,匯聚了24位不同風格的油畫藝術家作品。賀文慶有三幅作品展出——《春憶》《遠春》《往事如煙》。
當記者被《往事如煙》緊緊鎖住目光,失神于畫中沁人心脾的清澈時,被旁邊突然響起的“呀”的一聲嚇了一跳,忙轉身看去。一個女孩拉著同伴,指著這幅畫說:“你看,那溪水像是在流動一樣!”
賀文慶的畫純粹寧靜,有源自于古希臘、希伯來文以來純凈的西方古典主義美學傳統,亦兼容東方文化中寫意空靈的意境。在他的學習傳承中,有直接學習希臘至文藝復興以來西方寫實繪畫的理法;也有源自于以徐悲鴻先生為代表的西學東漸的基礎。就技法的類規而言,他細膩、干凈、準確的技術能力幾乎是完美無暇的,觀眾一望即知。
賀文慶自己說他的作品“一看就是一個中國人畫的油畫”,技術上取法西學,藝術上又似一個中國文人直抒心意。那些呈現于畫布之上的溪水、涼風、落葉和冬雪,以及那一雙雙無邪、無憂、無懼的青澀眼神都滲透著一種淡淡的憂傷。
在賀文慶的畫中,一切都非常干凈,包括服裝、背景和表情,曾有人問他:這是一種真實還是一種幻想?賀文慶說,這是一種理想。“它是一種寫意,我的畫面里面有一種抽象的東西。”他在畫布上展現的從來都不是他觀察到的現實世界,而是他關于人性與生存的一種理想、一種設計、一種愿望。“就像你在中國農村也看不到張藝謀拍得那么美的少女。我畫的畫里面的這些女孩,她是寄托自己一種理想。畫中的女人我都愿意她是我的老婆,不愿意是我的情人。因為生活中,你很難遇到一個很純潔的姑娘。”
賀文慶說:“一個畫家是什么樣的人,他就會畫出什么樣的畫。”
在與朋友們不定期的聚會時,在研究繪畫的同時,他們還一起欣賞古典音樂。他們最大的樂趣之一就是淘CD,發現他們喜愛的音樂大師的冷僻曲目,了解音樂背后的故事。賀文慶說:“多聽古典音樂有好處,首先可以通過我們對音樂的感受,幫助我們重新恢復我們的藝術良知和熱愛,真誠地對待自己的繪畫創作。這是成功的第一步,也是最根本的。”
“人們常說,好畫像詩,像音樂,其實就是說畫的境界,不是那么直白簡單,盡管畫畫是純直觀的藝術,不像音樂容易表達某種意境,但這不意味著不需要用一顆敏感的心去,用詩和音樂的眼光去看世界,去看夢的意境、精神世界,這樣的畫才能稱為好畫。”
爬不到頂的畫家
賀文慶說自己是一個天地間的“漂泊”者,不屬于某城某地某單位。和陌生人初相識,最怕對方問他:“您是做什么工作的?何方高就?”這時的他常常語塞,不知怎么回答。
他不習慣于那些沒有意義的交際應酬,于是推掉了許多社會職務,專心當個“畫畫的”。他的朋友說他是有操守的,這操守不僅在求藝,還在于他做人。賀文慶從來不附權貴,對人對研究他不持偏見、不輕認同,自有一定之規。
賀文慶說他能在一條道上走到今天,是幸有“理想”式的內心召喚。“我得感謝這些年的漂泊,因著漂泊,我特別地思念家鄉;因著思念記憶中的風景,才在心里打下這么深的烙印。而為了生計,為了內心的軟弱,我也就不得不在畫布上去反復抒寫我的記憶。”
因為“文革”,賀文慶小時候在鄉下生活過10年。父母親勞動改造的地方,在大巴山脈和巫山山脈交界之地,準確地講,是在大巴山南麓。那里有清澈的水,婉約的樹,優雅的山……父母平反得晚,“文革”結束后3年,才回到他出生的小縣城。“所以我想啊,如果梭羅沒有瓦爾登湖,陶淵明沒有南山,結果會怎樣?德彪西不去貝加莫,今天人們是否有機會欣賞到《月光》?小仲馬不混跡于紅磨坊,能否寫出《茶花女》?每個人都有觀察世界的角度,人對自然更有一種選擇。反之呢,自然亦會給人相應的饋贈。”對于命運的安排,賀文慶感慨道。
賀文慶從小就喜愛繪畫,父母的支持讓他一直堅持了下去。從四川美術學院畢業后,他只身一人來到北京,租了間平房,準備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的考試。鄰居是一對靠收破爛為生的老夫婦,賀文慶說這是他的貴人。“他們雖然貧窮,但是非常溫暖。”到北京后第一年的大年三十,賀文慶就是在這個鄰居家過的。“那時,他們收破爛收到一臺電視機,就把我叫他們家一起看春晚。”家里給他打電話時,他對爸媽撒了謊:“我說自己租了個兩室一廳,還有暖氣,過得挺好的。”
1996年,賀文慶考入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在第一工作室研修學習,師叢靳尚誼、楊飛云諸先生。再后來,賀文慶的作品漸漸在圈里圈外有了名氣和市場,他也成為了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
然而,現在的賀文慶依舊是勤奮的,自制且慎獨。雖然不用上下班打卡,他每天都“按時上班,不定點加班”,正常工作時間是15個小時。他習慣了每天早上大夢先覺日上三竿,然后糊弄一下轆轆饑腸,再沏上一杯清茶。看綠色的葉片在杯里浮沉,聞聞香氣,呷兩口,提提神,開始一天的工作。而工作也不過是坐在畫布前發呆。“別人講靈感,我還是喜歡說興致。興致來了就抹上幾筆,興致高時就一路抹下去,忘了時間,直到肚子提出抗議。”
他著迷于空氣中彌漫的松節油和油彩混合的味道,更陶醉畫面上色彩生出的無限情趣。覺得畫畫實在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對我而言,它成了自己一種實實在在的需要:有生理上的滿足,更有心理上的訴求。文一些講,或可叫作‘身心皆愉悅,此中有真意’”。
賀文慶雖然不在學校教書,但是他的學生卻不少。有許多年輕的喜愛繪畫的學生看到賀文慶的作品后,慕名找到他,請他指點。賀文慶會從中選出一些有悟性又勤奮的,細心教導。
有人問賀文慶:“既然有名聲了,也有成就了,還有一些經濟基礎了,你達到這些后,你繪畫的動力是什么?”賀文慶回道:“我的動力就是因為我工作的過程是一種讓我很激動、很幸福的過程。我是有一個永遠達不到的目標,所以我才有動力。”
賀文慶非常自信。他自信的不是自己終究會達到巔峰狀態,而是自信很少有畫家像自己這么清醒。“我爬不到頂。司馬遷說過一句話: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學習的狀態是永無止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