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屬于勝利者所有,因此我們讀到的歷史,都是勝利者或偏勝利者所寫,因而歷史的敘述里都是成敗論英雄的筆法,勝利者的成功,一定被寫成是一種“必然性”。
但“必然性”是什么?大概誰也說不清楚。一場戰(zhàn)爭的勝利,一個人的成功,大概根本與“必然性”無關,而純屬“偶然性”。于是我就想到Serendipity這個很難翻譯的英文單詞,如果要勉強翻譯,它可譯為“好運氣的意外”。這個字的語源有一則故事。
今天的斯里蘭卡古稱錫蘭(Serendip),錫蘭王嘉佛有3個兒子,有次他叫3個兒子出外探險尋寶,但3個王子寶沒尋到,卻得到了很多智慧,也幫助了許多人。3個王子的故事進了波斯童話,并傳到了意大利,于是有了Serendippo這個字。1741年,英國作家瓦爾波到威尼斯旅行,知道了這個故事和字,于是Serendipity這個英文單詞遂告出現。到了1950年代,美國思想家莫頓(Robert Merton)對人類過去那種“必然性”的思想方式不滿,他認為“好運氣的意外”才是更重要的規(guī)律,于是他對這個字及概念特別看重,用意大利文寫了一本學術著作,英文版則到2004年后才出版,“好運氣的意外”這種思想才進入學術界。
人類的思想,“必然性”這種觀念實在是站不住腳。人類的許多事,從國家與戰(zhàn)爭的勝利,一個人的成功,一個發(fā)明的出現,一種產業(yè)的創(chuàng)新,其實都不是那么必然,而是“好運氣的意外”,但這并不表示人們即可不必努力。人類活著,有很多的好運氣的意外擦身而過,有些人可以抓得住這些好運氣,更多人則是錯過了這種好運氣,因此加強創(chuàng)造好運氣的知識與能力,不讓機會擦身而過,乃是成功與否的關鍵。形勢可能比人強,但有些人利用不好形勢,只會造成徒勞;沒有好形勢的,有時做好了準備,反而會等到“好運氣的意外”!
最近世事多變,最讓我有感觸的乃是埃及的穆斯林兄弟會在被壓迫下等待了50多年,終于在最近等到了“好運氣的意外”,得到了政權。
了解中東情勢的,都必然知道埃及的穆斯林兄弟會,這個組織成立于1920年代,它有泛伊斯蘭色彩,用西方觀點來解釋,它乃是伊斯蘭世界的激進反西方民族主義勢力。從1950年代起,埃及世俗化的勢力即視之為陰謀組織,禁止它參與政治事務,只準它從事辦教育、救濟、慈善等公益活動。
自從以阿戰(zhàn)爭后,阿拉伯國家戰(zhàn)敗,美國即努力成為中東的主宰,它的做法乃是透過收買埃及軍方來控制埃及政治,使埃及成為美國的附屬,透過埃及來貫徹美國對中東的意志。由于軍方被收買,埃及遂于1976年底廢止蘇埃友好條約,進了美國懷抱。1979年在美國控制下,埃及簽訂了以埃協議,由于埃及為中東第一大國,美國遂能透過埃及而整編中東勢力。而美國和埃及軍方都視穆斯林兄弟會為威脅,刻意加以壓制。但穆斯林兄弟會在被壓迫下,卻成了埃及最大的民間力量。
去年,由于美元貶值,中東出現糧食價格狂漲的危機,進而造成“阿拉伯之春”運動,美國也利用“阿拉伯之春”搞垮了利比亞,而對埃及,美國原本想挺穆巴拉克,但發(fā)現后者挺不住,美國還企圖從軍方出身的人里找出前總理沙菲克出來過渡,但美國的算盤最后證明只是一場徒勞,穆斯林兄弟會的穆爾西還是當選了總統。穆斯林兄弟會等了50多年,終于等到了“好運氣的意外”,而50多年默默做公益所累積的信用乃是它抓住“好運氣的意外”的本錢。
現在穆爾西剛剛當選,一切求安定,他都在講四平八穩(wěn)的場面話,將來隨著時間的發(fā)展,他非美甚或反美的基調必然會逐漸出現,中東局勢也一定會慢慢改變。“阿拉伯之春”最后只成全了穆斯林兄弟會,而美國只是一場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