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體愚昧的心理研究

4月1日是西方的“愚人節”。什么是愚蠢，西方200年來研究甚深。

愚蠢的定義，簡單來講，是無知（Ignorance）與蠢笨（Stupidity）的結合，但在這兩者之前，愚蠢的入門，卻是“輕易入信”（Gullibility）。

莎士比亞四大悲劇，其中一出《奧賽羅》，講一個黑人將軍，因為偏信誤己，丟了一條性命。莎士比亞的主角來自第三世界，身處英國和歐洲的異域環境。意思就是：天生的頭腦簡單，加上沒有教育，對于花言巧語、阿諛奉承，缺乏縝密的分析力，容易成為犧牲品。

Gullibility是現代心理學的一個專科，這種殘障的定義是：社會的智力殘障，令人輕易受擺布而誤入歧途。

Gullibility有一個很易混淆的同義詞：Credulity。這個字，淺一點，Credulous，指無大害的誤信，譬如：你告訴你80歲的祖母，2012年世界末日了，她瞪大眼睛，想也不想，真的呀？然后即刻閉上眼睛念佛。

如果你的行為，只到此為止，那么那個老太婆，就是Credulous。但是閣下有點野心，不滿足于惡作劇，靈機一動，向100個老人家、300個師奶、200個“知識分子”宣講，向他們每人征收1000元，告訴他們，逃避世界末日，反正一死，只要跟你登上獅子山，從懸崖上跳下去，就會得到永生。他們跟著你，都做了，這伙超級笨蛋，因Credulous而致自我毀滅，這個程度，就是Gullible。

中文的狹窄，在這個地方顯現了：Credulous，中譯是“輕易信人”；Gullible，也是“輕易信人”。美國心理學家賈維進一步闡釋這兩個字的分別，在于程度：The gullible are the easiest to deceive（Gullible的人，最容易受騙）；但Credulous的人，病情輕一點，他們只是“相信得快”，通常不會蠢到“信言而起行”的程度。

1841年，蘇格蘭政治家麥柯利出版了名著《非凡的集體愚昧和群眾癡狂》，從此近200年，一直暢銷。

蘇格蘭人擅長牧羊。牧羊人，英文叫Shepherd，牧羊人用牧羊狗來把羊群趕進羊圈，英國人從中領悟，當一群人集體犯蠢和犯賤的時候，沒有獨立的意志，是會有羊群效應的─羊叫時，一只“咩”，昂起頭來，幾十只都跟著“咩”，它們不辨方向，趕它們進圈，牧人不必動手，叫狗來做。

后來，尼采更進一步發現，人性的集體愚昧，可以由強人領袖利用。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英國醫學家華洛特·加龍省，進一步論斷“群愚”。他認為，英國的等級社會，上有貴族，中有知識分子，“群愚”的慣性，是喜歡模仿比自己看似地位高的“知識分子”的觀點，但“知識分子”往往有天真浪漫的毛病，他們是有閑階級，一旦“知識分子”帶頭蠢起來，后果不可收拾。

尼采先宣布“上帝已死”，心理學家榮格更進一步，指出群愚是一種“集體無意識”。希特勒把尼采和榮格的理論玩到巔峰。當人民茫然不知方向時，希特勒以超人的形象降臨了，把日耳曼人引向悲劇。

獨裁固然不好，但“人民”也絕不神圣。當人民選擇愚昧，人民也一定要付出代價，一點也不必為他們惋惜。愚昧與邪惡互為表里，如天地，如夫妻，沒有此陰，即無彼陽。蠢人一批批自暴毀滅，是他們的共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