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長解職：普京改革遇阻

11月6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宣布解除國防部長阿納托利·謝爾久科夫的職務，由莫斯科州州長、前緊急情況部長謝爾蓋·紹伊古接替。普京的發言人佩斯科夫透露，普京解除謝爾久科夫的職務，是為了讓10月爆出的國防部房產腐敗丑聞的調查能順利進行。普京表示：“為創造條件，以便對所有相關事項展開客觀調查，我決定免除阿納托利·謝爾久科夫的職務。”

今年10月，俄羅斯調查人員突擊搜查了國有防務企業Oboronservis的辦公室，謝爾久科夫直到2011年還擔任該公司董事長。調查是為了追查下落不明的30億盧布（合9500萬美元）資金，據稱涉及房地產銷售。據俄羅斯媒體報道，今年5月，普京說服已擔任國防部長逾5年的謝爾久科夫留任，成為普京新內閣的一員，盡管謝爾久科夫當時有意卸任。但普京現在炒掉了自己曾經全力支持的一名改革派關鍵人物，這其中的反常耐人尋味。

官路亨通的國防部長

謝爾久科夫，1962年1月出生于黑海之濱的克拉斯諾達爾邊疆區霍爾姆斯克村。1980年考入蘇聯列寧格勒貿易學院，1984年，大學畢業后在軍隊服役一年半，其間獲得的最高軍銜為蘇軍預備役中尉軍銜，故有反對者稱其為“中尉國防部長”。

退伍后的15年間，謝爾久科夫在列寧格勒家具貿易公司工作，這家公司在蘇聯解體后改組為圣彼得堡家具市場股份有限公司。謝爾久科夫在這個公司順風順水，一路升任總經理。

而更為重要的是，在此期間謝爾久科夫還有兩項重大收獲：其一，進入圣彼得堡大學攻讀法律和經濟學，并于2001年獲得經濟學博士學位，而普京和梅德韋杰夫這兩位總統也都在該大學就讀過。其二，是迎娶了俄羅斯政壇重量級人物維克托·祖布科夫·阿列克謝耶維奇的女兒。2000年謝爾久科夫棄商從政，憑借著極強的工作能力和同門之誼以及岳父的傾心照顧，之后的官運可謂是一路亨通。

謝爾久科夫2004年升任俄稅務總局局長，正是因為得到他的支持，普京才得以以偷稅罪名查處尤科斯公司前總裁霍多爾科夫斯基。謝爾久科夫于2007年起擔任俄防長，他是俄羅斯第一個無軍事背景的防長，也是3個掌握俄羅斯核密碼的人之一。

今年春天，俄聯邦新一屆內閣名單出爐，時任國防部長謝爾久科夫獲得連任。專家普遍認為，這表明了普梅組合對謝氏主導“新面貌”軍事改革成果的總體認可，未來他將繼續領銜推動第二階段的改革進程——為海空軍部隊進行大規模的現代化換裝。

4月底5月初，也即普京宣誓就職的前夕，俄前任總統梅德韋杰夫對軍內高層進行了大洗牌，三軍總司令悉數易人。當時有俄羅斯媒體預測，在接下來的內閣改組中，謝爾久科夫可能退出軍界，升任副總理一職。理由是這位在2007年以俄聯邦稅務總局局長身份出任防長的“門外漢”，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歷史使命，接下來的工作應交由資深專業人士完成。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普京選擇了讓謝爾久科夫留任防長，意味著軍界高層不會再有大的人事調整，“人事任免工作在普京就職前夕已經完成。”當時專家們普遍如此認為。同時這也明確表明，謝爾久科夫第二個任期內的主要工作將是抓好部隊裝備更新問題。他能否與主管軍工的副總理德米特里·羅戈津精誠合作，將成為軍方能否順利實施國防采購計劃的關鍵。羅戈津不久前向總統建議加強由其負責的軍工委員會的職能，并向其移交國防采購計劃的分配和執行權。

然而即便是在所有媒體看來一片大好的局面下，謝爾久科夫卻在留任半年后被普京以“腐敗指控和私生活不檢點”為理由踢出了局。

激進改革招軍中不滿

但此事背后的原因恐怕遠不止那么簡單，據媒體報道，桃色新聞、高層權力斗爭和軍事意見沖突等都是普京容不下謝爾久科夫的原因。

10月，俄調查委員會發言人馬爾金透露，初步調查顯示，隸屬于俄國防部的國防服務公司涉嫌侵吞國有資產，至少挪用了30多億盧布國防預算（約合1億美元）用于房地產買賣。謝爾久科夫正是該公司總裁。

謝爾久科夫的妻子是普京親密盟友俄羅斯前總理、石油巨頭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董事長維克托·祖布科夫的女兒。曾有媒體報道，謝爾久科夫與女同事打情罵俏的曖昧關系早就已經惹怒了岳丈維克托·祖布科夫。尤其是在10月25日，調查人員突擊檢查國防服務公司高層管理人員瓦西里耶娃的住所時，竟然在現場發現了謝爾久科夫。這可能是謝爾久科夫失去普京支持、遭到解職的原因之一。

不過，大多數專家認為，幕后的權力斗爭才是普京將謝爾久科夫解職的根本性原因。

謝爾久科夫曾精簡了20萬名軍人、解散大批軍事單位，以求創建一支更精簡更有力量的軍隊，恢復俄羅斯衰落已久的軍事力量，還將大批軍用資產返回于民。這一行動早已招致軍中強烈不滿。再加上他要求軍工業提供質量更好但價格更便宜的軍用產品，這一要求擾亂了俄國軍工業的商業利益分配，被視作克里姆林宮決意將謝爾久科夫拉下馬的根本原因。

莫斯科一名獨立軍事專家亞歷山大·古茨說：“謝爾久科夫拒絕簽署新的合同，直到對方的價格完全透明。他對他們說，軍方將購買需要的武器，而不是他們想出售的武器。這激怒了國防工業的領導者。”莫斯科卡內基中心主任德米特里·特列寧告訴美聯社記者，謝爾久科夫的舉動將替換俄羅斯軍事系統的基礎，這為他招來了強有力的敵人，“畢竟有很多既得利益者是從這個系統中獲益的”。

克里姆林宮計劃在2020年花20萬億盧布 （約合6350億美元）購買新武器，但謝爾久科夫對這筆錢的使用分配有不同的意見，這可能是謝爾久科夫解職背后的關鍵原因。俄羅斯政治分析師帕維爾·斯維亞堅科夫認為，調查國防服務公司只是借口，謝爾久科夫遭解職是因為他在工作中犯下一系列錯誤，而繼任者紹伊古是幫助國防部擺脫困境為數不多的人選之一。俄羅斯人道主義和政治學研究所專家弗拉基米爾·斯拉季諾夫說，紹伊古不是國防部出身，“不是這個圈子的人”，他獲得普京信任，有威信，不會受到軍方利益影響，這對軍事改革而言極為重要。

至于接任的新國防部長紹伊古，一些觀察家預測，紹伊古對俄軍隊的改革可能不會那么大刀闊斧。古茨認為：“紹伊古的行動肯定會和他的前任不一樣，正好給那些想停止俄羅斯軍事改革的人創建了一個良好的機會。”

普京需要軍方支持

俄新社援引國防部一位高級官員的話報道說，俄軍事部門人事改革的后續應是俄軍總參謀長馬卡羅夫辭職，這應該發生在2012年底。眾所周知，馬卡羅夫是謝爾久科夫激進的軍事改革的堅定支持者。而謝爾久科夫“先行出局”就是軍事改革受阻的預先信號。

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是：誰提出讓謝爾久科夫去職。有人說，不是他本人，也不是普京。確實，沒有什么能夠讓人確信普京對他有意見。例如，在向紹伊古宣布“出人意料的”消息時，普京對謝爾久科夫的功勞予以承認。他說：“近年來為軍隊發展、為解決軍人的社會保障問題做了不少工作。”因此，普京讓謝爾久科夫走人的決定可能是為了取悅困難時還需倚重的軍方，5年來軍方一直未能習慣這位文職長官。

事實上，早在去年，普京就已承諾在未來10年期間將俄羅斯的國防支出提高近一倍。當時距離2012年3月4日的總統大選只有兩周之際，普京一直在尋求增強自己在軍方的威信。普京在《俄羅斯日報》撰文論述加強國防的重要性。他寫道：“新的地區和局部戰爭正在我們眼前爆發。有人正企圖在俄羅斯和我們盟友的邊界附近挑起此類沖突。”普京表示，在彈道導彈、軍艦、戰機和其他高技術武器上的大筆支出，將達到23萬億盧布（合7680億美元），比2008年宣布的軍事現代化計劃高出4萬億盧布。

然而，這種帶有明顯討好軍方的決策并不是所有人都喜聞樂見的。俄羅斯前財長、因為與克里姆林宮在國防支出問題上意見分歧而在去年9月離職的阿列克謝·庫德林多次批評了增加軍費的提議，稱這些資金不如投入教育和醫療。今年年初，庫德林在一個會議上談到此前宣布的計劃時表示：“鑒于我國軍工產業的現狀，這項計劃根本不可能實施。我們根本承擔不起這一增長。我們承擔不起這樣一支軍隊。”

面對批評，普京為相關計劃進行了辯解。他寫道，繼俄羅斯軍費在蘇聯解體后跌至關鍵低位之后，國防支出不能延緩。普京在撰文中說：“從根本上說，我們正在支出的資金，是用于付清那些年的舊賬，那段時間我們的陸軍和海軍艦隊經費長期欠缺。”

10月25日，莫斯科外的新奧加廖沃總統別墅里舉行了瓦爾代俱樂部年會晚宴，在與與會的外國經濟學家觥籌交錯之際，60歲的普京總統看起來身體健康，心態放松。在宴會演講中，普京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總統的地位和國家的未來。然而面對著重新執政以來的種種弊政，普京的憂慮恐怕是外人難以想象的。軍隊改革首戰即告失敗，這似乎在提醒這位已至花甲之年的強人總統：改革之機，時不我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