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顧浩同志詞如同登山賽前,聽見號令,鼓勇攀登,直逼峰巔,去飽看“一覽眾山小”的遼遠風景;如春日,忽見“一枝紅杏出墻來”,急切地想跑到郊外,去呼吸,去吶喊,去看“草色遙看近卻無”的平野,去登桃杏欲放的春山,去為春天做點什么。這種情緒,來自于他的成功追求。我的亦師亦友的老朋友吳奔星看得非常準確,“他不是為消遣而作詞,而是懷抱著強烈的使命感和不可推卻的責任感”而創(chuàng)作,“把歷代詞人的憂患意識,轉化為振奮人心的進取意識。”讀者對詩的需求是多方面的,有的詩人善寫小溪樹葉,有的詩人善于一刺一諷,但不能沒有顧浩這樣站在生活高處,振臂呼喚,呼喚時代新潮:“志開一代新風,力樹千秋正氣!”(《雨中花#8226;雨花臺》)“長江東去,無意反顧”(《高陽臺#8226;總設計師頌》),不能不像他這樣對盛世風景由衷地贊美:“驚魂!盛世也,山水可辨,城鄉(xiāng)難分。”(《滿庭芳#8226;獻給第六屆世界華商大會》)“華夏這邊,堪稱是、抗颶挽瀾鐵壁”。“亂云侵空,狂濤襲岸,一一化飛雪。遍地作畫,大江南北俊杰。”(《念奴嬌#8226;鐘山望遠》)一個國家需要進取,一個民族需要進取,一個人也需要進取,呼喚進取是詩人的神圣使命。對景當歌,直面現實,謳歌盛世風景,給人以力,給人以勇,是詩人的責任。
面對中國詩的現狀,我在短文里曾經反反復復地說過多次:新詩的無規(guī)無矩、無韻無味,太自由了!太隨便了!不只背離了讀者,也誤了一些有才華的詩人——有些新詩,是有詩意的,因為不講規(guī)矩,失去了詩的衣裳,讓人不喜歡。由于不講韻味,讓人讀不下去,記不住;舊體詩詞呢,有些人在詩的框架內,用合乎平仄句子“編詩”、“湊詩”,空有衣裳,而無詩的實體。顧浩的詞不然,他的詞是借用舊體詩詞中詞的規(guī)矩,不講嚴格平仄格律而講韻味的新詩!對一個人的詩詞的喜歡與不喜歡,總是有理由的,因情用體講規(guī)矩,卻又不完全死守前人的舊規(guī)矩,做詩的主人,在一定規(guī)矩內自由,用當代人語言,寫當代人思想感情,這就是我喜歡顧浩詞的理由。他寫詞,似乎更喜歡前人蘇軾的自由奔放、激情澎湃,而在語言上,很像當代人聶紺弩。聶紺弩有句“紅心大干管他媽”、“子曰學而時習之”等。顧浩有句:“誰曾說過二話”、“不知怎么說”等。顧浩的詞是詩詞百花齊放、推陳出新的一朵新花!我把他的詞看成是披著詞的外衣的當代一種新詩。
我寫新詩、讀新詩,寫詩詞、讀詩詞。有的人的作品,讀完一本,不知詩人是干什么的,也不知詩人在想些什么。讀顧浩詞,詞中的“我”很鮮明。他的《升平樂#8226;春日偶感》寫道:“春陽笑升,錦霞歡起,滿腔深情憑窗……回首七秩,總欣慰,也時懷惶。但清又點,屢換崗位,不變肝腸!”作為領導干部,他崗位屢換,而為人民服務的赤子之心不改,退下來以后“而今恬靜神怡,都伴親攜子,便服輕裝”,享天倫之樂,但“五洲風云,百姓甘苦,何曾離了心房?”依舊是天下事、百姓事、事事關心。他怡靜而難閑,“我日行萬步,夜讀千行”。讀此詞,對他的舉止、心跡、如見如聞。同樣,《子夜歌#8226;周末人家》里:“拿酒來,金樽載歡,一堂盛世情調”。享天倫之樂,其樂融融。與此同時,想到大千世界:“但臨遠,風號云涌,懷念天下同胞。處境有變,憂心無改,胸海翻秋潮……團聚今夜,拼搏明朝。”在《念奴嬌#8226;青松禮贊》里,應是夫子自道的不平凡經歷:“陰風亂吹,烏云橫渡,腰桿總挺起”、“浮名易逝,壯志難摧,知我者自己!”這些詞句都口語化,無須解釋。詞中有“我”、“知我者自己”,與他的詞追求的進取意識、向上精神,與他追求的不死守平仄格律,追求易記通向民心的韻味,與他的詞口語化、大眾化是有機的貫通,形神的一致,形成一個領導干部獨有的個性。在詩詞界,有人把不完全合乎格律的詩詞排除在詩詞之外,那是不客觀、不公平的。時下一些新詩無任何規(guī)矩可言,分行便算詩,對詩詞又何必太苛刻呢。王之煥的《登鸛雀樓》是詩,劉邦的《大風歌》是詩,項羽的《垓下歌》也是詩,這才構成中國詩的萬紫千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