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午9時,我自韭園站下車,足下生風,腳步飛快,一股懷揣的訪古情愫飛也似的馳騁在通往西落坡村彎彎的道路上。沿途的田園風光很美,黃色的野菊花在石塊堆壘的老屋前靜靜地綻放,籬笆圍住的櫻桃林長滿了滴溜溜、亮閃閃、紅彤彤的櫻桃果。在櫻桃林中,山村的幾位老鄉正含笑采摘著一年的豐收喜悅。此情此景,令我一顆奔騰的心舒爽暢然。其實此時此刻,我最大的惦念,還是掩映在山泉小橋邊的馬致遠故居。之所以如此說,一則馬致遠是我景仰的元曲作家;二則是他的《漢宮秋》所演繹的王昭君出塞和親的故事,至今令我深懷感動,而他的散曲《天凈沙·秋思》所勾勒的如詩如畫的凄美場景,更是我終其一生也難以忘懷。
心里惦念,腳步便加快,不足半小時,我已徒步到馬致遠的故居前。立足回望約十幾米處,一農家的櫻桃樹翠色飄丹,墻外泉水邊的六七樹果粒滿枝,多似繁星、紅若瑪瑙的櫻桃果,古代仕女紅紅小嘴兒一般笑滿枝頭,我看后嘴里生津垂涎。只見馬致遠故居前,一座漢白玉小石橋跨溪而過,橋下溪水潺潺。馬致遠的《天凈沙·秋思》中的“小橋、流水、人家”的美麗景色赫然眼前,我心陶然。跨過小石橋,是一座藍磚花墻影壁,影壁前面,是一尊馬致遠的頭像,白底墻面上書五個大字“馬致遠故居”。繞過影壁便是故居院子。院子坐西朝東,布局緊湊,東西南北四方均有房間。院內正中,是馬致遠持書的坐式全身雕塑,濃眉長髯,其笑可掬。左側一匹瘦馬垂首,一位古道老者愁望蒼天。正房是馬致遠故居,內設元曲四大家雕像;北房是東籬館,其間陳列的古典家具、生活用品和馬致遠的書畫等仿品,真實再現了當年馬致遠在此生活的場景;南房為字畫陳列館,懸掛其間的書畫和展示的歷史文獻,讓人深感元曲小令的曲意悠長。
那日,馬致遠故居空無一人,我獨立于院中,《天凈沙·秋思》懸河口中,而內心世界卻思緒萬千。我想,馬致遠,一個多么有成就的元曲作家,然而卻因不滿官場的腐敗而中斷仕途,退隱山林,過著“酒中仙、塵外客、林中友、曲中游”的山居生活,這是馬致遠所追求的人生正果呢?還是國家前途的悲哀呢?
走出馬致遠故居,凄美的散曲佳句和一團團飄忽不定的思緒扭裹在一起,美妙、紛繁又有一種憤憤不平的感覺。在故居工作的梁大姐對我講,不遠處還有一去處叫大寨,也許你看后,會有另外一番感慨。
梁大姐所說的大寨,又名落難坡,就是宋金交兵時,徽欽二帝被俘后囚禁的地方。大寨其實只剩下一堵厚厚的殘壁,撫古思今,心想一個金口玉言的國君,一個萬民山呼萬歲的皇帝,最終竟落得坐井觀天的分上,悲哀啊!
追溯宋徽宗一生,年輕時不求聲色犬馬,獨好妙筆丹青,其首開瘦金體,獨步天下,前無古人,后無超者。然而其承襲皇帝后,宮中“三千粉黛,八百煙嬌”環繞,又重用蔡京、童貫、高俅等奸臣主理朝政,無心政務,過著風流快活、荒淫無度的生活。直至金軍南侵,攻破汴京,擄走宗室貴戚,文武群臣計3000余人,除九子趙構和一歲幼女外,32個兒子、22個女兒以及宮廷后妃無一幸免。悲哀啊!國恥!
可嘆啊一代國君,被擄走后衣不御寒,受盡折磨。到達金朝京師會寧府時,金人舉行獻俘儀式,竟命令其與欽宗、后妃、宗室、諸王、駙馬、公主全部穿上金人百姓服裝,頭纏帕頭,身披羊裘,袒露上體,到阿骨打廟去行“牽羊禮”。金人還為兩位皇帝起了侮辱性封號,稱徽宗為“昏德公”,稱欽宗為“重昏侯”。真受了奇恥大辱!
最可嘆徽宗病中而死,尸體竟被焚燒制作燈油。欽宗悲痛欲絕,卻求死不能,受盡百般折磨,最后也是慘死在金國。悲哀啊!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縱是岳飛憑欄怒發沖冠,發誓“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怎奈南宋依然是奸臣當道,舊主誰能救?江山誰能收?
那天,久久佇立于落難坡的殘垣斷壁前,我慨嘆宋徽宗,一個在中國歷代帝王中藝術天分最高的皇帝,一個中國歷史上相當偉大的藝術家。如果他成為皇帝之后,潔身自好,心裝社稷和百姓,他也許會成為中國歷史上“德藝雙馨”的君王。
走出落難坡,我開始漫游在京西古道,遠望西落坡一片一片的櫻桃林,心里依然很美,但腳下的坎坷古道走起來,卻很難……
編輯/韓 旭 hanxu716@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