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布斯與出版商是否合謀?

蘋果公司與美國出版五巨頭推行電子書“代理制”，涉嫌觸犯美國和歐盟的反托拉斯法，正面臨歐盟和美國聯邦司法部的調查，而且美國民間的集體訴訟已經將蘋果公司與出版五巨頭告上了法庭。3月9日，美國司法部正式警告蘋果公司和出版五巨頭，可能對他們正式起訴。

蘋果公司與出版五巨頭惹上麻煩，并不是出版商能否自行決定電子書價格，而是出版商是否與蘋果公司私下串通，共謀操縱電子書價格，從而限制了市場競爭。

在2010年3月五巨頭正式實施電子書代理制之前，亞馬遜占有美國電子書市場90%的份額，亞馬遜的競爭法寶是9.99美元的定價策略。顯而易見，代理制是沖著亞馬遜而來。如果一家出版集團與亞馬遜談判，說服亞馬遜接受代理制。數月后，另一家出版商也要求亞馬遜改用代理制，大家單獨分別與亞馬遜談判，這是合法的行為。但是，五巨頭同時在iPad上市之時推出電子書代理制，價格也一樣，這就有合謀的嫌疑。指責電子書代理制的一方認為，沒有哪一家出版集團具備足夠的實力單獨迫使亞馬遜接受代理制，所以五巨頭便合伙訂立同盟，借蘋果的勢力，聯手出擊，將代理制強加給亞馬遜，這就違反了美國和歐盟的反托拉斯法。

喬布斯與出版商們是否合謀做了臺下交易？集體訴訟的原告律師聲稱，他們通過“機密”和“高度可靠”的來源，掌握了蘋果公司和五巨頭合謀的證據。有人猜測，美國司法部正式警告五巨頭和蘋果公司，要對他們正式起訴，說明司法部已經掌握了證據。

電子書代理制的實施，恰好與2010年1月iPad上市的時間同步。從報刊圖書上有關iPad上市和電子書代理制出臺的報道，人們似乎可以看到若干“瓜田李下”的蹤跡。

2010年1月26日，星期二，是iPad問世的前一天，《華爾街日報》發表了一篇文章《蘋果平板電腦將改變出版業》。文章第一句是：“圖書出版商正在與蘋果公司進行最后的談判，其結果在星期三蘋果推出萬眾矚目的平板電腦后，可能改寫出版業的收入模式?！蔽恼抡f，蘋果公司主動與出版商聯系，提議讓出版商自行決定電子書定價。參與談判的出版界人士透露，蘋果公司要求出版商為電子書定兩個價位：12.99美元和14.99美元。出版商自行定價，可以避免零售商打折的威脅。

但是，蘋果的模式與亞馬遜的模式水火不容，因此，出版商只能在蘋果和亞馬遜中二擇其一。

文章說，風聞蘋果的動作，亞馬遜數周來也一直在與出版商交流，明言堅決反對蘋果的定價模式。但是出版商更喜歡蘋果提議的代理制，一來定價權回到出版商手里，二來也為其他電子書零售商提供一個公平的競爭環境。

《紐約客》雜志2010年4月一篇文章也透露，參與談判的出版商說，與蘋果公司的談判很艱難。出版商起初提議將電子書最高價定在17美元，但蘋果公司堅持15美元。

第二天，2010年1月27日，星期三，舊金山芳草地藝術中心，iPad新聞發布會上名流云集，來賓包括前副總統戈爾、藝術家馬友友、迪斯尼總裁羅伯特·艾格。喬布斯在臺上詳細演示了iPad的種種妙處，最后，講到iPad也是一個電子書閱讀器。喬布斯宣布，蘋果的iBooks電子書店將在4月份開張，美國六大出版集團，除了蘭登書屋，均已同意提供電子書。蘋果公司擁有1.25億消費者的信用卡戶頭，在iPad上購買電子書易如反掌。喬布斯演示了用iPad 購買電子書的過程，他背后的巨型iPad屏幕上顯示的電子書是前民主黨參議員愛德華·肯尼迪的回憶錄《真正的指南針》，旁邊標明的定價為14.99美元。

喬布斯演講完畢，來賓們到附近大樓里試用iPad，西蒙舒斯特的總裁卡羅琳·雷迪喜笑顏開，告訴記者，她認為iPad為亞馬遜“制造了一個競爭者”，給出版商提供了一個杠桿，今后他們能夠將電子書價格提到10美元以上。

人群中，喬布斯遇見了《華爾街日報》電子技術專欄作者沃爾特·莫斯伯格。莫斯伯格問喬布斯，《真正的指南針》電子書，亞馬遜的定價是9.99美元，讀者為何要花14.99美元在蘋果網絡書店買這本書呢？莫斯伯格與喬布斯的交談，恰好被《華爾街日報》的記者拍攝下來。視頻中，喬布斯自信地回答：“今后不會再有不同價格了?！蹦共襁€是不解，問到：“你指蘋果的電子書不會賣14.99美元，還是亞馬遜的電子書不會賣9.99美元？” 喬布斯笑答：“今后價格都是一樣的?！?喬布斯又說：“出版商對亞馬遜很不滿，他們實際上扣住電子書不給亞馬遜。”許多人看了這段錄像，以為蘋果會降低電子書價格，與亞馬遜的9.99美元打擂臺。

iPad新聞發布會的第二天，1月28日，麥克米倫的總裁約翰·薩金特就去了西雅圖亞馬遜總部，會見亞馬遜主管電子書業務的副總裁拉塞爾·格蘭蒂內迪，下了最后通牒。亞馬遜要么從三月份起接受“代理制”，否則，麥克米倫就會扣壓電子書，在新書出版7個月后，才向亞馬遜供貨。1月30日，星期六，薩金特返回紐約，還未下飛機，亞馬遜就將麥克米倫所有圖書“下架”，以示抗議。但是，另外四大出版巨頭西蒙舒斯特、哈珀·柯林斯、企鵝、阿歇特都表示，要步薩金特后塵，抵制亞馬遜。到了星期天，亞馬遜宣布，接受代理制。

在《喬布斯傳》里，喬布斯對作者沃爾特·艾薩克森談到實施代理制的經過：“我們告訴出版商，‘我們采用代理模式，你們決定價格，我們得30％。當然，消費者要多付一點錢，但是這正是你們想要的?！谑撬麄兙腿フ襾嗰R遜，‘你必須簽訂代理制合同，否則我們不會給你電子書。’”

有人說，出版商和喬布斯口無遮攔，給對手留下了許多反托拉斯的遐想，《華爾街日報》的那一個錄像和喬布斯親口對艾薩克森說出的這段話，便是證據。

（本文作者系紐約佩斯大學出版系兼職教授，本刊特約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