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父書

許多年了，我寫了很多關于我媽的，對于你，卻鮮少提及，其實，我是不知道怎么開始，我不知道怎樣用一個華麗的過渡把你引出來。

前幾天，你打來電話說，天冷了，要注意加衣，自己的事要自己注意。意簡言駭，我只有一個勁地說，我知道。

爸，你知道嗎？你一直是我的傳奇。

有時我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樣的人生，但我一直都知道，我絕對不要怎么樣的人生，或許這對于一個即將年滿23歲的女生來說，已經足夠了。

我喜歡的女詩人茨維塔耶娃說：我們是如此的忠貞不渝，恰恰是對自己的背信棄義。

但我更喜歡將這句詩反過來。

我們是如此的背信棄義，恰恰是對自己的忠貞不渝。我想，如果你這樣說，那多好，那我便可以公然地跟你做對，公然地反抗你的迂腐和封建，公然地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追求我一直渴望的那種人生。

但你不是，你年紀大了，對我的掌控欲似乎在我上大學的那天開始就消失了，也許在我人格的真正獨立就是從經濟獨立的那一刻開始，現在的你無非只是念叨著天冷了要加衣，按時吃飯，按時睡覺，把住所打掃干凈一點，看書看久了要注意休息眼睛。

你不過問我的感情生活，對于我這些年到底談了多少次戀愛，到底跟多少人相識又分開，你一點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說你相信我是很有主見的人，你說你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根本沒有我如今這么成熟，你并非對我百分之百放心，但你覺得我既然有我的夢想就不應該把我綁在身邊。

越是這樣，我反而越是踟躕，不曉得何去何從。

這些年來你對我唯一比較善意的評價就是，心腸還蠻好的。

我是多么希望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有災難的時候，有人蒙受著冤屈和苦難的時候，我有能力為他做一些切實的事情，而不僅僅是點點鼠標，或者掉兩滴眼淚而已。

你總是說我喜歡管閑事，但我想，也許我骨子里就是這么一個人，說得好聽叫悲天憫人，說得不好聽叫瞎操心。

我知道這樣的性格，活在這個時代會很辛苦，也很容易受到欺騙和傷害，但與生俱來的東西，哪是那么容易說丟棄就丟棄的。

誠然，我也不能放棄自由和對未知世界的探求，所以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我是個很不孝順的女兒，也是個很不厚道的朋友，我不肯回去陪在你身邊，也不肯跟舊日里結識的那些朋友保持一個熱絡的聯系，這些別的女孩子輕而易舉能做到的事情我都不肯去做。

我肯花精力花心思去關心一些也許我們一生都不會謀面的人，但我卻不肯把我這巨大的熱情和關切分出些許給我的家人和朋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何嘗不是狹隘，不是自私，不是無知，不是專制呢？

我其實已經不太想去弄明白愛是個什么概念了，我不是愛一個人，而是愛他所代表的一些東西，他將一些我很渴望企及的東西具體的呈現在我的面前，比如豐富的閱歷，對事物獨到的見解，男人應該具備的銳氣和野心……

爸爸，我知道我從來都不是能令你感到放心和驕傲的女兒，但我一直在努力，跟我的懶惰，我的不思進取，我的放任自流做斗爭。

沿時光走遠

有很多事，很久不做，都會習慣，就像不寫字了一樣。

前天很突然就感冒了，這已經是兩個星期來的第二次了，高燒到四十度，本來就不聰明，現在感覺比以前更笨了，到醫院里輸液，還是上一次那個醫生，嚇壞了他，相比較之下，我倒是鎮靜多了。

白天還陽光燦爛。等我打完吊針出來，狂風亂作，頓時淹沒了世間所有的聲音，走到一處隱蔽處，我才放聲哭了出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忍了很久。生病的時候很脆弱，而且這樣的天氣很容易讓我傷感。

有人問我，曾經做過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我有些想不起，我說大概是逛遍所有的街道為喜歡的人買一件禮物。但現在，有些場景若隱若現浮現在眼前，或許，我曾做過最浪漫的事，應該是在大雪地里，為一個人堆了一圈心形蠟燭，然后拉著他看。

那天的風那么大那么大，大得我都點不燃蠟燭，直到他走了，我還像一個蠢笨的北極熊一樣邊固執的邊點蠟燭，邊流眼淚。

后來，我上了大學，那個人跟我打電話說，其實現在回憶起來，我還是最喜歡那個時候的你。

物是人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歡你。這話真浪漫。

但我只是靜靜地聽著電話，卻并沒有回答。雖然我也喜歡那個時候的自己，有擔當，對愛心懷赤誠。愿意為一個人拼盡全力，就連幼稚的自殘都滿身勇氣。

可是那段時光過去了，我現在很少回憶，也不喜歡專心愛人，因為我已漸漸明白人天生根本都不可以愛死身邊的一個。曾經生命里的那些主角終會成為過往。

有時我經常會想，如果有時光機，如果能遇到曾經的自己，我是不是會告訴她，你以后會像蒲公英一樣跟著風的方向漂泊，用力愛會讓你帶滿傷痕。可是我又想告訴她，用力愛，再用力一點，因為你以后再也不會有此刻的傻氣。很可惜。

我曾經愛過的人，我也未想過有這樣一天。

就像筷子兄弟在《老男孩》里唱的，青春如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來不及道別，只剩麻木的我沒有了當年的熱血。

很多人跟我介紹他們的MV，我記得當時看完，只覺悵然。

一個喜歡寫東西的朋友發給我短信說，丫頭，你是我后半生遇到的最快樂的女孩，我相信你會越來越快樂的。

我已經記不起我快樂的模樣，或許我是真的快樂過的，就像心里偷偷裝了個人的甜蜜。

我們已經慢慢走遠，沿著時光的墻壁，一步一步，無需回頭。

累了，休息一下，醒了，繼續前行。

山楂樹之戀

也許教科書里的山楂樹是這樣寫的“一棵英雄樹，在如火如荼的抗日戰爭年代里，見證了無數革命先烈為祖國為人民英勇獻身的可歌可泣的場面。從第一個抗日英雄被日本侵略者槍殺在這棵樹下，就有無數的戰士在這棵山楂樹下犧牲，烈士的鮮血澆灌了這棵樹，以前是開白花的，但因為被烈士的鮮血澆灌，花色越來越鮮紅，后來就徹底變成紅色的了。”

但是，在影片中我一直沒有看到山楂樹開紅花，就像靜秋和老三的愛情一樣，我沒有看到他們的愛情開花，而且，永遠也沒有了開花的可能。

我想，老三和靜秋算是一見鐘情的吧。從聽到老三唱歌，到老三給靜秋換燈泡，送靜秋鋼筆，一切不都是他們心已相許的證明？

靜秋從市里回來，老三一直等她，怕她不回來，也怕她在路上出事，一切都毫不坎坷，順其自然。也許我們看慣了太多狗血的劇情，太多曲折的愛情，會覺得這樣太過于輕易得到愛情了，但是，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的苦難？

靜秋說：我不是地質勘查隊的，我們不能騙貧下中農。老三說：你是家屬。這是我聽過的讓我為之一動的表白。

在看這個影片的時候，我多次覺得我玷污了這個劇情。

當靜秋大喊長林，而后老三從船上跳下來的時候，我真希望他們能夠緊緊擁抱；當他們在河邊，我希望他們能夠接吻；當他們躺在床上，我又希望他們能發生點什么。這就是這個社會給我們潛移默化的東西，初戀的時候，總不應該留下遺憾的。

老三為靜秋做了很多，做得最多的是關注。

老三也送了很多東西給靜秋，錢，鋼筆，泳衣，愛情，還有印有開滿花的山楂樹的臉盆。

老三說：你穿球衣的樣子真好看。

老三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很憂郁。

老三說：你到了二十五也還不能談戀愛，我就等你一輩子。

老三說：無論我在那里，只要你叫我的名字，我會馬上帶著我們的印記來找你。

老三病了，靜秋請了三天的假來看他。老三責怪他胡鬧，影響前途。靜秋說，我就犯一次錯誤，我就要陪著你。義無反顧。

老三還說：從認識到現在，你還沒有叫過我，你叫我一聲，但是不能跟別人叫的一樣。

是的，我記得剛見面的時候，靜秋就叫了一聲三哥，一直到老三死了，靜秋也沒有再叫老三一聲。在老三彌留之際，靜秋也只是一個勁的哭著說，我是靜秋，我是靜秋。你不說我穿紅衣服好看嗎，我這就穿著它來看你了。

病房的天花板上，貼著老三和靜秋的合照。

看到這的時候，我哭了。

“我不能再等你一年零一個月了，也不能等你到二十五歲了，但是，我會等你一輩子。”

還記得，老三和靜秋坐在單車上的笑聲。

還記得單車發出的“吱吱、吱吱”的聲音。

還記得，他們隔著一條河擁抱的姿勢。

再見老三，靜秋，

再見，山楂樹。

生命中的碧海藍天

我們在變老的過程過，總會遇到一些這樣或那樣的人。而年少的愛情往往在某一刻來臨，之后便讓你戀戀不忘，你可以為那個人低至塵埃。只為看他的美好。正如故事里的每一個少年，他們曾以為會為自己守護的人終其一生，卻不料，在漫長的人生里，歲月終是最大的小偷，時光蔓延而過，它偷走了信任、堅持和最初的愛。

每一個人，都擁有過，也失去過。在成長的過程中，卻有一些東西塵封在心底，成為永遠的記憶。很多時候不是已經忘記，只是不愿提及，那座用時光堆砌的城池，早已根深蒂固。

還記得軍訓的最后一晚，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男男女女，將手搭在彼此的肩上跳兔子舞，青春的快樂難以言喻，每個人都歇斯底里。

那一刻，我們都是快樂的，哪怕過后終會以淚洗面，也不能阻止當時的快樂。

我曾經對你說，如果你結婚的話，我會為你哭。

曾經我以為，“你結婚我會為你哭”這句話，一定是對我喜歡的人說的，或許是我曾經愛過的人。沒想到，最后，卻說給了你聽。不過，很多年前，在我沒有男朋友的那段時間，你也確實充當了半個男朋友的角色，供我勾肩搭背，和我嬉笑玩鬧，陪我玩游戲，在我哭的時候，你從來不會勸我，一句話也不說，等我哭夠了，給我一顆阿爾卑斯，于是，整個夏天都是阿爾卑斯的味道。

也許，我們在很多年后，會帶著各自的另一半來參加聚會。

我很慶幸。我們到現在還是好朋友。我也明白，我們還是把彼此看得很重，可是現實早也為我們扯開了距離。

你會繼續你的旅程，我還會遇到其他人。

我認識的人中，有個忘年交，他是一個心很好的人。所以我每次遇到困難都會找他幫忙，有開心的不開心的事都會跟他說。很多時侯，我會抱著電話跟他長聊，心情沮喪的時候，一聽到他的就會想哭，像那種找到了非常親切的溫暖卻又猝不及防的感覺。

很感謝那么多的人陪著我，就像在漆黑的夜里，看到萬家燈火，我就覺得不孤單一樣。

每個人，都是我生命中的碧海藍天。

本欄目責任編輯 余冬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