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歌手要跟樂評人搞好關系,這是天經地義的真理。所以我們有很多做樂評人的好朋友,偉大的友情來自于相互吹捧。其實中國的大多數樂評人都不會樂器,甚至很多人五線譜也不認識。但他們都是樂癡,每個樂評人都有一屋子的打口唱片。
廣州資深樂評人邱大立,初出江湖,就是一個賣打口帶的。我在樹村住的時候,某天,郵遞員送來兩個大紙箱,拆開來一看,全是一套一套的打口經典。那些東西對于搞音樂的來說,猶如練武術的得到九陰真經。那就是邱大立從遙遠的廣州寄給我的。那時我們還沒見過。后來去廣州幾次演出,都住在邱大立的店鋪里。他那兒是很多音樂人的流動驛站,管吃管睡。
另一個,號稱“樂霸”的樂評人張曉舟,他本來是一個體育記者,靠足球評論賺了些稿費。在廣州工作時,與同事吃飯張曉舟從來不愛買單。省下那么多錢千嘛呢?都用來請地下搖滾人吃飯了。當年在樹村,張曉舟進村了,大家會奔走相告,
“張大善人來了,晚上有大餐了”。聽說張曉舟工作能報銷打車費,某次,左小詛咒掏出800多出租車發票,說:“曉舟,幫報一下。”其實都是曉舟自掏腰包。
上海樂評人孫孟晉,也是我的好朋友,曾經一起去德國參加“繩索道音樂節”,由于他對西方樂隊非常熟悉,成為我們的音樂節活指南。老孫有個不像上海男人的暴脾氣。某次他在微博上批評我的專輯《牛羊下山》,跟張曉舟吵了起來,吵得兩個人多少年的老交情都要絕交了。老孫后來很撒嬌地宣布:我的葬禮不準你來。后來在左小祖咒的斡旋下,兩個人又喝到一塊兒了。
還有一個蘭州樂評人顏峻。好多年前,還是在“河”酒吧的年代,某次酒后我們倆大吵一架,為了啥都忘了。從此我倆結下了個粱子。多年后,他突然來了個電話,聲稱臺灣的詩人夏宇想跟我建立聯系,合作一些作品。雖然是一個很普通的談公事的電話,但接完以后,我覺得彼此間也盡釋前嫌了。再后來,讀到韓松落的《怒河春醒》,一篇幾萬字長文,記述顏峻在蘭州組織地下搖滾演出,帶他看文藝電影。讀到此處,發現他和我一樣都是真心愛音樂的人,有這點共性,別的就都不算什么了。
這幾個樂評人各霸一方,仿佛射雕里的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他們有各自的領域,而且,每個樂評人都長期罩著某個歌手,像狗啃骨頭一樣護食。張曉舟就是言必左小祖咒,而最近由于左小和陳升合作頻繁,他的骨頭里又多了陳升。邱大立是整個一個臺灣控,頂禮膜拜胡德夫,捎帶著羅思榮林生祥巴奈陳建年等少數民族歌手。大立某次曾深情地回憶,跟胡老師在一起,就像過節一樣。孫孟晉更直接,把上海本土的“頂樓馬戲團”的吉他手梅二庇護在自己的麾下。有時梅二出門演出,想到單位里有老孫罩著,就很踏實。
這些樂評人不像他們吹捧的資產階級歌手,本身生活作風都很正派。邱大立常年單身,周圍也有很多女粉絲.但就是不找女朋友。生活里的娛樂就是養流浪貓、參加馬拉松長跑比賽。所有掙來的錢,都用在去香港臺灣看演出的門票和飛機票上。
張曉舟,作為一本時尚大刊的主筆,身邊美女如云,可是從來沒攜女友出席過酒局。他的身邊坐的都是那些張牙舞爪的吉他手、貝斯手。某次去成都,朋友想幫他撮合一下,帶到一個酒吧,曉舟一進去眼睛都花了:成都姑娘真漂亮啊。等到人家過來搭訕,他卻縮在角落里,裝模作樣地看書。
有人問我,中國為啥沒有女樂評人。經三思得到答案:姑娘一愛音樂,就被樂手收編為女朋友兼企宣了。光為一個樂隊唱贊歌,也就成為不了樂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