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文藝飯局：東仙西弛

在沒有成為一個“超級奶爸”之前，我是個標準的“飯局青年”。一到下午總會不自覺的拿起手機，看有沒有人給我發晚上的飯局通知，要是一直等不到就會主動獻身，給諸位吃貨發短信，攢飯局。在碩大的北京城，我們這些孤零零的個體戶，一直在飯桌上尋覓組織般的溫暖。這是一座圈子化生存的城市，每到夜晚，一個個零散在四處的飯局，連綴起一顆顆漂泊的心。

北京的文藝飯局雖然不大，卻有好幾個局長，不得不提的是“東局”和“西局”，這聽著像是明朝的特務機構東廠和西廠。

“東局”的局長是大仙，西局的局長是張弛，這“一仙一弛”連綴起各路英雄好漢。大仙是個詩人，出生于50年代，年過五旬，菜過五味，依然在飯桌上揮斥方遒，我能在任何一個飯局上見到大仙的啤酒臉，可能是三里屯，可能是麗都，也可能是工體。

大仙局以各路文化人居多，詩人、作家、畫家、導演，間或一些演藝名流。在大仙的飯局上必備的是白酒，他的“喝酒經”是：飯桌上整白酒，度數越高越好；飯局后去酒吧，則是單一麥芽威士忌。他不喜歡葡萄酒或香檳，這兩者都屬于營造氛圍的酒；也不喜歡雞尾酒，盡量少喝啤酒——比利時修道院啤酒除外。

幾圈下來，大仙也不會醉，在酒精的作用下，反倒口吐蓮花，妙語迭出。在大仙局中，少不了的各式姑娘，都是“仙妹”，年齡跨度從70后到90后，爭奇斗艷，在酒桌上爭酒，順便拯救一下我們這些大齡男青年們的靈魂。大仙局的姑娘們普遍能喝。啤酒三瓶起步，白酒四兩動身。我記憶深刻的一次醉酒就是醉倒在大仙局長的妹子身下，那個姑娘叫于一爽，小二可以喝八個。

大仙熱衷于做各種混搭局。他曾經組織過50后大局，60后大局，以及80后局——從80年出生的姑娘到89年出生的姑娘。依次排列。詩歌局也必不可少，每年他都會攢一次“歲末濤歌朗誦”，12月底的大冷天，各路好漢湊在一起借著詩歌的溫度取暖。

“西局”局長張弛，1960年生，寫過小說《北京病人》、《我們部去海拉爾》。張弛住在西城，有一段時間我也在西城暫住，經常與他混跡在一起。張弛局的“常委”包括阿堅、高星、狗子、高子鵬等，多是作家、導演或詩人，并由西城區輻射海淀區。如果說大仙局多半集中在三里屯等時尚場所，張弛局則多半以街頭小館為主，啤酒最好是兩塊錢一瓶，館子24小時營業，有廁所，不催客人。這個局的氣場平民，透著北平的光澤。

許多外地文藝人士來到北京后，這群人的飯局總是要參與一下的，像是必看的“旅游景點”。在北京的各路飯局中，沒有和張弛、狗子喝過酒，就像吃烤鴨沒有去過全聚德似的，總會有些遺憾。有人專門為這群人拍了紀錄片，記錄了這群人的飯局以及新街口的一家小館子。后來這家小館子拆遷了，他們的飯局地點飄忽不定。

他們又組織了“后小組”，將飯局、酒局的活法延伸到路上。比如，“三輪之旅”是從北京騎一輛破三輪車到山東，五人輪流騎，車上載有啤酒和吉他；“赤足之旅”是冬天不穿鞋襪，光著腳從北京出發到江西、廣東、福建的三省交界處，違者罰款，沒保護好雙腳的亦然，結果有人中途逃跑，有人病倒躺床上一周；“吃醋之旅”是在山西定襄吃各家釀的醋，每人每天至少一斤，有人的感冒因吃醋多而好了，但接著又腹瀉；“增肥之旅”是在河北赤城等地大吃大喝三天，每人必須長三公斤肉，少一公斤罰30元。一個人如果不能長久地過著更豐富的生活方式，可以短暫地試試其他活法。四散在北京各處的飯局也是如此，每每進入一個個“沸騰”的飯局，都是另外一種活法。我不認為這些飯局愛好者是所謂的社交達人，我們更多的時候“不社”、“不交”、“不達”、“不人”，只是喜歡這種熱絡與傳奇，喜歡一群疲軟的老男人喝了酒，腦袋搭在桌子上聊聊生死，談談信仰；喜歡飯局上出現又消失的姑娘，喜歡那些像啤酒一樣流淌的時光。凌晨的時候，酒局四散，人們三三兩兩回家，此時的夜色最美，空氣中流淌著甜美的香氣。這些流水的飯局，構成了北京最有滋味的那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