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展覽地點:三影堂攝影藝術中心
展覽時間:4月21日-6月15日
圖片提供:三影堂攝影藝術中心
閃爍的羊群穿過洞開的殘破城門,歷史的幽遠與現實的可見如同風中火苗,忽明忽暗,交替上場。這荒涼而有趣的景觀到底告知我們的是什么?
對于歷史風景或景觀的考察,在近年來的中國攝影生態中,并不少見。當城市化進程致使原有景觀消失,人造景觀泛濫時,多數攝影師聞風而動,對這些行為進行理性觀看與記錄。而深埋于歷史的風景相比之下,要冷清得多。
即便如此,我們還是看到攝影師塔可面向《詩經》,以此為線索,進行文化地理學范疇上的影像考古,以及面向個人文化史進行驗證的專題作品《詩山河考》,也誕生了劉錚以歷史事件發生地的著名景觀為影像考察點,用大畫幅對其進行視覺上的呈現與審視的專題作品《歷史的風景》。
而成都攝影師張晉把自己置身于歷史的殘片想象與現實的實體之中(事實上,這現實此刻跟歷史一樣隱約),在這樣一條迷惘的暗河里,殘片所昭示的民間語匯同時也挾裹了古代哲學與生命地氣。有了前面塔可的優秀文本《詩山河考》,張晉的作品《又一季》就不能不說是一種冒險。
張晉選擇了輝煌而卻又偏安一隅的歷史樣本,尋跡而上,向“絲綢之路”(長安到陽關)尋求解決的途徑,“不僅因為這一段是中國佛教的傳入之路,還有自己對大荒大漠的熱衷,還有同未知山水的際遇等等。”從攝影師所在的“錦官城”成都到他所追溯的西北邊陲,這中間的地貌和文化跨度,不能不讓他陷入到一種文化想象中來,也就是說,某種程度上,我們必須承認這種跨度所帶來的誤差的必然性。“我盡可能多地剝除掉照片中的時間和歷史痕跡,把當前的現實置于一個相對遙遠的位置,藉此讓照片連接著古絲路的過去與將來。”如果僅僅是如此,那么為什么非要選定這蒼涼大漠,而非南方?攝影師的回答是“地處偏隅的西北受當下中國經濟劇變的影響相對微小,當地的人性更容易追溯到中國哲學的伊始,在精神層面上同大道契合。”
為了實現這個“哲學”的影像轉譯與表達,張晉試圖從自然入手,流連于大漠、流沙、石窟、寺廟等場所,凸顯四季更替而產生的生命氣息。在攝影表達的過程中,他從行走中遇見的視覺可見物中獲取意象,在未知、殘破而兇險的碎片中提取可以喚醒心性,這種泅游于廣義理學“心性論”和“格物致知”的影像實驗,是否具有完全承擔攝影師內心需求的能力,還有待于觀察,但可控的銀鹽實驗與這種地氣的提煉存在著的微妙關系本身就是可信賴的力量。這種面向攝影尋求內心塑造的努力不可不說是有效的。
回到具體的拍攝中觀看,不管是遺留大漠的無字碑、被大風掠過留下明顯紋路的流沙、浮現大漠中的無名氏墳墓,還是如同奔跑在典籍中的山羊、攀爬在滿是漏洞的墻上的遒勁的雜草、神秘待解的解簽書……都是“格物”的典型案例,這種通過沉迷于荒蕪的極端來尋求荒蕪的內在性力量援助的拍攝,呈示了攝影師的追求,以至于他在遼闊而蒼茫的天地間,常常將天與地的界限抽象成一條線。
糾結我的是,我對那張名為《觀光客》的照片倍感好奇,仰角的城墻之上,天空濃縮,露出幾個戴著軍用棉帽服裝統一的觀光客上半身。這貿然闖進畫面與整個系列格格不入的人們,將穿越在時空里的觀看行為叫醒,回到荒誕的現實景觀中來。我不知道這樣的選擇意味著什么,是攝影師耐心不夠,還是沒法擺脫現實實體的紛擾?抑或是攝影師想借用歷史那個“遙遠的位置”,通過戲謔來錯亂時空?值得重視的是,張晉這個具有留美背景的攝影師,在攝影的維度上,直指心性,而且做出了清晰有效的試探,這樣向內的行動為攝影的新空間提供了些許視覺啟示。
但愿這不是又一種流行的開始。
